2009年12月25日 星期五

陰險而多嘴的長舌婦

此貓取名「大多福」(おたふく), 日本室町時代臉形闊大的女子形象。她原有一個西洋名, 叫ジェシー,呼喚她的時候叫她「福ちゃん」也可以。




時辰八字不能深究了, 聽說是今年五月六日出生的, 平凡的灰色虎斑紋, 腹部包著雪雪白白的幼長細毛。虎斑貓的英文是「tabby」,這個英文有另外兩個意思, 其一是「陰險而多嘴的長舌婦」, 其二是「老處女」。第一天來到新居, 馬上跑跑跳跳, 無所畏縮。是不是因此即可斷定為長舌婦便不得而知了, 公孫龍子不是有句老話叫「物莫非指,而指非指」麼? 但難以否認,做貓也講際遇, 初生之犢便萬千寵愛, 早就得多位善良的好心人悉心照料, 謂之多福亦不為過。
既然動了絕育手術(sterilized), 他朝即便得享天壽,終究非要封她一個老處女寶號不可了。天地悠悠, 萬物蒼生, 何以偏偏此時此地跟她相遇? 大抵是上天的差使,今天雖說當了她的飼主,然而主宰她的,非飼主也,是天理法則,因緣際會使然罷了。常聽見養狗的朋友說,要如何如何教育狗兒, 養貓的人可省點力氣了, 因為貓不吃這一套, 從來是貓教育主人, 受差役的飼主只有乖乖就範的份兒。

2009年12月24日 星期四

妖怪與狂犬

今年聖誕前後往日本大城市的機票早就售罄一空了。香港人對日本的熱愛簡直到了瘋狂的地步。

白色的聖誕真美, 看見白色的雪景, 就想起小時候對日本的印象。八十年代Oshin這套電視劇在香港播放了三百天, 引起了廣泛的注意和話題。日本冰天雪地的印象由那時起深深地影響著很多人, 當然隨著愈來愈多人對日本的認識, 才知道日本四季分明, 每一個季節都很有特色。

香港的聖誕, 是女孩子的節日。每到平安夜, 如果你坐火車往九龍方向,車廂裡總站著一個個化了濃粧的女人, 我想像她們不化粧時本來很漂亮很可愛的, 現在臉上畫了很多花樣, 塗上很多不必要的顏色, 面目猙獰, 說得難聽一點, 都不像女孩子了,都變成了妖怪! 看見就想吐。

想看尖東的燈飾應當提早一兩個星期。每年聖誕日前後,天色常常變得白濛濛,反而聖誕前一段日子,氣溫一般較低,海景也較美麗。聖誕日到鬧市,最怕人太多, 怕街上的男人發癲。很多年前, 見到一班男人, 喝醉了, 在路上橫衝直撞, 有些像色狼, 看見女人就把舌頭伸出來, 好像一群狂犬笨拙地亂叫亂舞。從此我決定不再在這個節日走到人多的地方,因為我不想其他人也以為我是一頭狂犬。

所以聖誕日的香港鬧市,街上盡是妖怪和狂犬。

聖誕節應該是怎樣的?大概是Mr. Bean過聖誕節的情景。在英國郊區的小鎮, 有靜靜的管弦樂和聖詩, 有教堂的場景, 然後在家裡吃火雞,在床邊掛一隻聖誕襪,做一個甜美的夢。所以平安夜, 翻開Mr. Bean過聖誕的影片重看一遍, 格外有情調。你認為呢?

2009年12月23日 星期三

再見法老

提升社會經濟活動力量的根本動力是甚麼?有人說應該從教育入手,有人說從政府的施政入手,更可能是靠多方面的因素組合成一個獨特的方程式才可以實現,眾說紛紜,莫衷一是。但是無論怎麼說,假期是一個特別重要的關鍵,是工作天與工作天之間的潤滑劑。

本來就是老生常談。平日做不到的,希望假期做得到的想法有很多:要吃一頓較平日豐富的大餐,到書店閒逛,到野外賞遊,當「星期日司機」也好,都離不開增加消費。即便留在家裡,看電視、用電腦、做飯,一打開空調,一扭開熱水泡浴,便比平日增加了支出。至於甚麼也不幹,躺在床上呢?也許,睡覺也有其充實的意義。



躺在床上,床前明月光,昨夜西風凋碧樹......瑣事煩惱暫且丟在一旁吧,是洗滌心靈最原始的法門。不怕十年一覺揚州夢,此時此刻,不需要包袱,無所謂生不逢時,天涯淪落也好,飛黃騰達也好,每至黎明破曉,一道曙光,重現眼前,夢醒與夢醉之間,腦海裡一片星火燎原,多少沉澱其中的印記,忽爾一一浮現眼前,孟子「平旦之氣」,由此處講起。一部熟悉的書,一段故事,在哪兒曾經瞬間照會?微明瞬間,那部書的串串字句,竟然一行一行,朗朗上口!像重遇舊侶,回到生命的原點。生命的原點是清澈的,澄明的,似帶給自己新鮮的意趣,一份驚喜,但同時彷彿似曾相識。我們對生命的體會,對自己的認識,都是沉澱腦海之物重現眼前嗎?想起柏拉圖Phaedo和Meno篇講的回憶說......那一瞬間與愛智者照會,是睡夢初醒雙目張開前最感滿足愜意的片刻。法老王是遙遠的名字,那躺在遙遠國度裡的法老,只有在此時此刻,與我輕輕擦身而過。為甚麼可以這樣?我想有一個先決條件是很重要的:不要用鬧鐘,不急於起床。

再回到工作崗位,彷如脫胎換骨,我仍是我,但這段過程好比學習的過程。內田樹(Uchida Tatsuru)說:「在展開學習的階段或學習的當下、學習的結束時,學習的主體本身彷彿變成另一個人。而這正是投入學習過程者的結局」。從沒有想過,假期前一夜放鬆心情做一個好夢,也是投入生命學習的過程。

2009年12月18日 星期五

歷史時刻,立此存照

商業電台下午四時即時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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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千名市民立法會門外抗議興建高鐵

立法會財委會正討論廣深港高鐵工程的撥款申請。過千名反對興建高鐵的市民,包括菜園村村民,坐滿在立法會門外的空地,透過臨時搭起的投影屏幕,觀看財委會直播討論。當有表明支持撥款的立法會議員發言,他們就喝倒采。亦有市民陸續加入。運輸及房屋局長鄭汝樺早前步入立法會時,有市民試圖衝出圍欄,被警方阻止。 另外,約二百名建造業工人及工程師,亦在立法會門外請願,支持高鐵工程。有工人說,本港需要發展基建工程,創造就業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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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常常指責香港有太多控訴,有太多反對聲音,但是一個很顯淺的事實忽略了:「反對」在今天主流建制裡,是沒有市場的。香港的民主黨、公民黨、社民連即便盡出九牛二虎之力,儘管民間公共專業組織多次苦口婆心勸喻政府應當充份使用現有基建設施,例如在錦上路興建高鐵香港段總站等,政府依舊可以「霸王硬上弓」。反對票永遠敵不過建制保皇派。如此說,在街上拉橫額、苦行、絕食,乃至擲香蕉,不過是代議士及普羅大眾能力範圍下所能夠反饋政府施政的微弱手段而已。官大人既定的方案、既定的棋步,想阻撓也阻撓不了。這是香港的悲情。

支持興建高鐵,根據民間團體的研究,撇開政府的既定方案,其實尚有許多辦法可行的,為何非要在交通擠塞問題本來已經很嚴重的九龍設置終點站不可?

對於現在將要通過的興建計劃,許多有識之士早就提出不少有力的質疑,只是政府充耳不聞。這些疑團,可歸納幾點:


(一)如何保證高鐵營運後使用人數達到政府預期?政府的宣傳廣告不斷重複香港往北京的車程只需要十小時。但是高鐵將來的票價未定,在票價上如何跟來往兩地的機票競爭將會是一個大疑問。至於由香港往廣州一段,有專家已指出從錦上路開出的話,在路程上不但能夠照顧最多乘客的好處,而且節省大量開支。現時的方案一旦無法在可見的將來取得收支平衡,將會由誰去負起這個嚴重的經營責任?香港這一代和下一代人都要負起這個歷史的懲罰嗎?

(二)使用者假如都是負擔得起高票價的人,對普羅大眾並沒有帶來實質利益。這就牽涉一個根本問題:高鐵香港段究竟是為誰而興建的?香港人今後共同在融資甚至在債務上需要承擔這條世界上成本最昂貴的鐵路,究竟有甚麼意義?

(三)六百億港元是一個龐大的數字。政府寧可急就章為這個項目撥款,對於數目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的老人津貼、社會福利等開支卻不斷斤斤計較,甚至輕蔑地一句「錢從何來?」去挖苦與政府對著幹的人。這樣的政府,是代表甚麼人的政府?是代表大財團利益、共產黨權威,還代表甚麼?

(四)不少人提出過將來很大可能出現的嚴重交通擠塞、通關手續、轉車時間等實際問題,政府並沒有清楚向普羅大羅交代。計算行人電梯上落的時間、月台至出口的步行時間,乘坐高鐵由大陸往西九龍,跟以錦上路為終點站然後從錦上路轉乘西鐵往九龍所需的時間差不多。有人甚至認為如此費時失事,倒不如繼續乘坐價錢平宜、「點到點」的過境巴士較化算。付出如此高昂的代價,許多人懷疑並不會帶來預期的便利。

(五)興建鐵路除了犧牲菜園村部分人的家園外,還有多少人受到直接或間接的負面影響呢?例如許多人都聽聞高鐵線路將穿過大角咀舊區的地底,為何這些傳聞像是捕風捉影,鬼鬼祟祟的?是不是政府刻意隱瞞一些重要的數據,讓法案蒙混過關?


疑團未開,草草通過法案者,就是出賣香港人根本利益。今天是一個重要時刻,香港人因為當權者的一個倉促決定,將今後一代香港人的財富生計押注下去。當然最後還要問,十年二十年後倘若「一國兩制」下的香港還名副其實的話,所謂「香港人」是怎樣的人?所謂「本土」、「本地人」是甚麼意思?政府高官叫人住在東莞,在沙田上班,意思是有錢的人方能夠留在香港居住。有心人再去擔憂下一代「香港人」的生計似乎甚是多餘。孰是孰非,今日立此存照。

2009年11月28日 星期六

安樂死

香港不容許安樂死, 不然相信有很多人選擇走這條人生最終路。只是, 選擇死亡跟死而無憾是兩件事。有很多人選擇尋死, 是因為走投無路。要是人活到一天, 自覺即使現在上帝要你馬上離開這個世界也沒有問題的話, 這個人必定找到了自己的人生意義了。多數人到臨死的一刻才知道自己想要甚麼, 通常已經太遲, 只留下一絲悔恨離開世界。 所以, 一個人當成全了自己的意義, 然後坦蕩蕩離去, 其實是非常積極的想法。要「走」得輕鬆, 現在便要好好的想想餘下的每一個新的一天要走的路。日本人有句說話, 叫做「今日は残りの人生の最初の一日」, 是一句發人深省的諺語。

「現代人生活得很辛苦呢」......日本經濟戰略專家大前研一先生老早就提醒我們, 買汽車、買房子、生小孩並不是這個年代的人生方程式。香港許多人自覺是「中產階級」,於是飄飄然想當然地希望過「中產的生活」。因為這個不必要的「夢」,很多人債台高築, 背負一身的屁債,幹一輩子粗活也還不了。早幾天看新聞, 知道日本是世界上負債比重最高的國家。 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日本曾經是世界最大債權國, 今天一下子, 日本的國債快要達到GDP的200%, 即是每個日本人每賺一元, 便需要償還兩元的債務! 唉......下一代人的擔子......「我們需要積極做好我們自己」,這句話說來容易,說得動聽。但要把這番話放在心上,實實際際付諸實行,已經不簡單了。這都是因為我們有太多跟自己要走的路不相干的「夢」, 結果「坐這山, 望那山, 一事無成」。

現代人實在有太多「夢」了, 簡直到了癡人說夢的地步。

2009年11月10日 星期二

愛鄉村還是愛城市?

還相信電視廣告說退休之後可以無拘無束過生活嗎?人年紀大了,一樣有數之不盡的煩惱。所以新年最好到日本渡過,一月一日,走到家附近的古寺,靜聽108次鐘聲,人的所有煩惱,可以暫時放下。

鄉村生活有太多使人着迷的地方,尤其是日本的鄉村。其實「鄉村」在中國的印象跟日本不一樣,我認為日本的縣城應該叫做「市鎮」或者「城鎮」較恰當。城市人想,是不是因為自己一直居住在城市裡,所以嚮往鄉村的生活?我們需要一個兩方面也有體驗的朋友,聽他們說的才是最客觀的。山形縣的酒田因為電影「禮儀師之奏鳴曲」(おくりびと)成了名。酒田、香港兩處地方,都可以各自拍攝成很美麗的電影鏡頭。周潤發「英雄本色(A Better Tomorrow)」和「喋血雙雄(The Killer, 1989)」下的香港鏡頭很美,但要營造「おくりびと」的氣氛,只有酒田才做得到。香港電影沒有「おくりびと」的元素,最出色的電影都是黑社會電影,踐踏所謂社團道義,夾雜粗口、打鬥、激烈的槍戰,有人把這些東西叫做「暴力美學」。電影當然需要誇張,但是也需要跟當下社會相呼應才有共鳴。最近香港有一個被稱為「賊王」的人在監獄犯了事,再次成為新聞的焦點。那個賊王也算一代英雄,二十年前在醫院潛逃,1990年代初帶著一隊人馬,在街頭與警察槍戰,一口氣打劫整條街的金行,十年前一次失手,在西環的碼頭落難。電影裡的暴力情節,每一天都在香港發生。這些情景跟酒田這處地方根本格格不入。喜愛香港還是酒田?全看自己的性格取向。

有假期來日本的話,不應該錯過酒田這個地方。蔡瀾先生不知說過多少次,山形縣的米好吃到不得了,只因為新潟縣名氣太大,香港人才不知道。

2009年10月31日 星期六

關於香港的新聞

最近的電視新聞很悶蛋,每天只有兩件新聞,一是關於特區政府施政的無能,二是關於中國全國運動會的消息。前天運動會結束了,連這個新聞也沒有了,於是每天早上看新聞,只有關於特區政府的,因為沒有其他新聞,所以只報導國際財經消息。天呀,剛剛起來便要聽財經新聞,就連重陽節幾天假期,也天天上午報告股市行情,外幣行情,投資分析,香港的新聞真的悶極了。

這件事聯想起旅行的意義。到外國旅行,當然有許多人說是為了吃喝玩樂,但是也有些人說是為了欣賞當地的風土人情,但是有一點其實也很重要,就是不想再給香港的新聞纏繞。你會說不看電視便可以了麼?不過每次開電腦,登入雅虎的電郵,馬上又看見幾條本地即時新聞。又是關於政府的......

記得高中時代,開始比較留意新聞,那時候是英國殖民地的年代,沒有很多人說得出政府官員的名字。現在只要打開電視,每一段報導就有一個官員出來說話,首先是政務司、財政司,接著是保安局、房屋局、旅遊發展局、金融管理局......一個接一個,來來去去都是關於那群人的消息。我越來越不明白甚麼叫做「新聞」了,
「新聞報導」應該要改名字,叫「政府新聞報導」才對。

這是我不喜歡看香港電視的其中一個理由。

2009年10月13日 星期二

蕭建生《中國文明的反思》

上個星期陶傑先生在電台節目裡介紹了一位湖南學者蕭建生的著作叫做《中國文明的反思》。它是2007年由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的書籍 , 今年9月出了香港版 。今天閱畢陶傑先生的專欄後, 我認為一本書的好壞不應該由一兩個人或者一兩個權威一錘定音的, 判別好與壞的第一步應該交由讀者。今天當局一錘定音, 要除之而後快, 就好像語重心長的父母阻止一個已經長大成人且心智成熟的二十多歲女孩子去跟自己喜歡的男孩子相會一樣。既然如此, 怎麼忙也要將《中國文明的反思》拿來翻翻才行!人跟書本的相遇也要講緣份。浩如煙海的書籍中給我遇上了, 就要珍惜這個緣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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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南學者建生的《中國文明的反思》大陸被禁,在香港成為自由行的搶手貨。
為什麼成為禁書?建生議論中國文明的失敗,由批判秦始皇統一中國開始,譴責朱元璋,然後,連孫中山也不放在眼內,越往後讀,越為這位勇敢的中國知識份子種子擔心──作者最看得起的,是宋朝──到了現代,那位蠱惑風魔了十三億人,直到最近的閱兵大典的「偉大領袖」,在作者的鐵筆下,該如何鞭撻?果然,最後他忍不住了,還是把這個名字掀了出來。

作者的另一條罪,應該是推崇英美。他認為,英王約翰在十三世紀初與貴族制訂大憲章,是人類政治文明的典範,然後是美國國父華盛頓,是胸襟宏大的君子,而孫中山只是第三流的政客。

香港中學的歷史教科書,狹隘、歪曲而沉悶地敍事,例如提到宋朝,必定「積弱」;孫中山推翻滿清,一定「偉大」,但傑出的歷史學家,敍之外,必有議,而論必有決。建生推崇華盛頓,有這樣的鼎決:偉大的人格,造就了良好的制度,而良好的制度,也確保良好領袖的產生。如果諾貝爾有歷史學獎,有此論斷,建生先生應該得獎。

今天的華文「時事評論」,以騎牆為「客觀」,以平庸為「穩健」,以各打五十大板為「超然」,但建生的論著,心靈渺小的憤青讀者,千萬不要看,因為何者是正,什麼是邪,湖南人的陽剛風範,決不隱藏,這部書,真不像今日中國人的文字,因為心魂酣熱,血氣猶存。

英國當代最紅的歷史學家羅弼時論史,說邱吉爾:「這個人最重要、最危險,同時也最優秀的品格,就是他的缺乏耐性,不論對於自己,還是對於周圍的世界。」連用三個「最」字,顯示作者的自信,就像名醫斷症,決不含糊:就是這個病了,我說的。

羅弼時論斷:「然而為什麼他勝利了?因為凡英雄,都對凡夫俗子沒有耐性。邱吉爾的英雄觀,與國民的英雄氣概,在一九四○年,很崇高地相逢。」

定案如此決絕,真有氣派。建生也有同等氣派。當然,對於平庸的大多數,有創見的一個人就叫做「偏激」了。這部書不適合一般中國讀者,他們不會明白,也不會包容,但遲早會有英譯,因為傑出的歷史學家,如湯恩比,屬於全世界。

(陶傑,《蘋果日報》,副刊,2009年10月13日。)

2009年9月28日 星期一

為誰慶祝?有甚麼慶祝?

十月一日,共產黨慶祝「建國六十周年」,在香港早已大肆佈局,九月中旬,相繼有大大小小活動,由煙花匯演,巡遊、旗海、電影、展覽,形形色色,無一不破費,無一不大費周章。彷彿每個角落,都要參與其中,沒有參與的話,就是一種罪惡。

說穿了,「宣傳攻勢」、「人海戰術」就是共產黨最厲害的伎倆。用台灣人的說話,十月一日,是共產黨推翻國民黨政權的紀念日,不是共產黨員的話,要慶祝甚麼?這就好比日本的民主黨,眾議院大選取得過半數席位,以第一大黨身份組閣,於是大肆慶祝,為此而高興的人當然多的是,但是有需要舉國上下齊心搖旗吶喊嗎?不見得。有些人選擇上街遊行,認為政府管治無方;有人在電視傳媒裡口誅筆伐,認為民主黨沒有執政經驗;有更多人對這些事情毫不關心,每天繼續營營役役。但是,上街遊行也好,口誅筆伐也好,營營役役也好,日本人不會說這些人「不愛國」。可是換個臉在香港,周日香港島因為巡遊擾攘,要大封主要道路,便說「祖國日益強大,可喜可賀」。相反,十月一日,有些團體說要告訴香港人,告訴北京政府,「毒奶粉事件」未解決、「豆腐渣工程」不了了之,香港記者被毆打沒有討回公道,新疆的民族政策有缺憾,於是決定組織群眾十月一日站起來,走上街頭,有頭有面的人甚至普羅大眾卻說他們「反中亂港」。

話說回來,要不是香港因為政權被移交了,十月一日也不會多了一天假期。既然多了一天假期,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有甚麼不妥?那一天選擇抱頭大睡的人、選擇搓麻將的人、選擇喝茶品茗,到郊外遠足的人肯定必比關心政治的人更多。這些人跟那些組織上街為受害的中國人、香港人討個公道的團體比較,誰更「愛國」?

或者需要換一個角度看問題,愛國跟不愛國,又或者問「你愛不愛國」真的是那樣重要的嗎?居住在香港的外國人最幸福了,十月一日,加上兩天之後的中秋節,連成一氣,最好做甚麼?有人選擇到東南亞遊埠,享受不需要爭論愛國跟不愛國這些所謂「大是大非」的閑趣。他們會跟你說:「有需要爭論嗎?每年我給政府交足稅金,沒有亂拋廢紙垃圾,家裡儘量不用空調,垃圾分了類別才棄置,少吃對生態環境有害的食物,例如魚翅、基因改造食物等。我想問為甚麼G20的名單中沒有葡萄牙、馬來西亞、芬蘭和剛果?」這是當一個世界公民的視野。二十一世紀的香港,如果尚要為香港定位的話,香港人需要努力的,應該是學習做一個世界公民。生活在地球村時代,又不是身處非我即彼的戰亂狀態,仍然囿於歌頌一個特定政權、一個自大、自吹自擂的民族,而莫視於公民義務和權利、國與國彼此的交流與學習,這樣的胸襟,一副大漢天威的模樣,沒有資格讓香港配上「國際都市」的稱號。

2009年8月31日 星期一

沒有未來的香港 (從常識的觀點看)

題目是舊的,有千千萬萬個人寫過這樣的題目,而這次轉載的,是若干年前一位預科生寫的。少年人的眼睛是雪亮而分明的,他們多是從一個常識的角度去看問題。大人多狡辯,喜歡以「專業」的角度看事物,結果旁人看不明,聽不進。人人手執一端爭論,實際上是「雞同鴨講」。

誠如這位哥兒所講,從常識角度來看,香港的將來不能寄以厚望,我認為願意繼續留在這兒的話,需要很大的勇氣。人生苦短,來日不明,將寶貴青春寄在小小的蝸穀中腐朽,值得嗎?轉載這篇文章,不是因為它很有啟發性,寫的都是常識的觀點。但是將這些常識說出來,有很多人必定會站出來,說這些洩氣話過份偏激、太悲觀,字裡行間甚至會激怒很多人。想起來也頓覺不解,常識竟會激怒人,是這個地方太少人有常識嗎?還是多數人對常識沒有興趣?柏楊說過,在中國,某某被關進牢房,不是幹了甚麼,而是因為說了幾句真話。假如常識就是真話,那麼在這樣的中國人地方講幾個常識觀點,當然有問題了。想必是這個原因,令我對常識肅然起敬!

****張貼日期2007-6-23 01:01 AM (部分字句用法不當,經修改)****

  這幾個月,反覆思考,到底自己在香港這一片「福地」,會有甚麼前途。

  個人前途,以一般學生的條件反射式思維,當然是讀書、進修。不過,仔細想一想,讀書之後的前途又是怎樣?香港,有沒有前途?

  香港,由一個小漁村變做國際都會,變化之大,經濟發展之迅速,令不少人夢想成真。但是在今日,二○○六年,主權移交後的香港,還有沒有以前的優勢?

  讀書,無非為了知識。但是,香港具知識的專業人士,前途又如何?律師算不算是專業?在知識型經濟體系下,現在到處都是三千元律師費申請破產、四千元律師費辦理離婚的律師行;醫生又算不算是專業?在知識型經濟體系下,一百元兩日藥的診所遍布香港大街小巷。知識,在香港,值多少錢?

  我的興趣是電腦硬件,在香港,又可以如何發展?香港的科技水平,和鄰近地方相比,哪兒都比不上。在電腦硬件方面,台灣有電子晶圓廠,台灣積體電路製造股份有限公司包辦世界上各類電子零件,電腦主機板出貨量最高的華碩總公司亦在台灣;中國內地雖然沒有太多高科技的總公司,但各類電腦硬件的生產線多,亦需要產品研發隊伍,也可以發展;南韓有三星、LG等電子國際企業;日本雖然在經濟泡沫後陷入困境,但日本有先進的製造業、高科技工業,著重技術研發,產品設計,亦有前途。反觀香港,除了一兩間在中國內地到處也有的PCB印刷電路板生產廠房外,還有甚麼?靠科技吃飯?我曾經做過黃金電腦廣場的售貨員,薪水不高,但要記的電腦產品資料,比做醫生分分鐘還要多,另外,還有電腦硬件資訊更新快,在記的同時,也要更新在腦海中的貨品資料,要做電腦硬件售貨員,倒不如在街邊賣魚蛋燒賣。在香港,做電腦硬件,甚至是電腦相關的工作,根本沒有出路、沒有前途。

  香港的數碼港、科學園,到底有甚麼吸引之處?內地的相關人才、收費便宜、刻苦耐勞,技術亦不見得比香港人差。至於常常炒作的創意工業,老實問心,香港人的創意有多少?對比日本,創意工業如漫畫、動畫、遊戲製作,香港都落後起碼十年。香港本地動畫,還不是《麥兜》等寥寥可數的幾套?而在日本,單是這個四月,就有十八套以上新的連續動畫播放,日本單是動畫、漫畫市場就有兩兆三千億日圓的經濟市場,說香港創意工業落後十年,絕無誇口;再說電視節目,香港一些綜藝節目不少抄自日本(或台灣,但源頭還是日本)的點子。香港的創意工業,並不明朗。

  試問,香港還有那個行業是可以發展的?走回轉口貿易的路?中國已加入世界貿易組織,國內貨物無須要經香港出口,深圳的港口收費比香港便宜、而且接近內地生產線、清關運輸都比香港方便快捷。要知道香港的工業和製造業早已式微,現在國內貨物在香港轉口,只是因為工業慣性,或是香港有一間分公司,要盤點貨物所致。只要慣性一消失,工序在內地一體化,香港的物流、貿易,又有甚麼前途?

  香港引以為傲的旅遊業和服務業,更不覺有甚麼前途。自由行只是短期的旅遊業救急措施,香港有甚麼景點可遊?迪士尼上海在興建,比香港更大更多設施;海洋公園的機動遊戲,內地也有。香港文化遺產不多,景點來來去去,不是維港夜景,就是大嶼山寶蓮寺,再次旅遊的價值不高。

  香港的金融業、服務業亦不是無可取代。內地金融法制只要時間磨合,十年後上海金融比香港好也不是夢想。香港靠的金融業,如果只是炒炒炒,沒有實在的業務,就好像當年Tom.com等科網股一樣,慘澹收場。香港的地產樓市不是創匯行業,塘水滾塘魚,中層血汗錢流向地產商,貧富差距只會更大,到時只會再爆破一次經濟泡沫。外商要是投資,地球上絕對有比香港好的選擇,例如新加坡、南韓,香港憑甚麼吸引外資?空氣污染?高地價政策?還是一個「亞洲國際都會」的名稱?

  我不是甚麼經濟學者,但是單靠常識,確實不覺得香港有甚麼可以發展的空間,有甚麼前途可言。和內地比較、和鄰近地區比較,香港還有甚麼優勢?還有甚麼競爭力?香港邊緣化,絕非空談!

  身為一個中六學生的我,就算可以有幸大學畢業,又如何?畢業後,要如何找工作?香港政府帶頭將工作外判、將鐵飯碗變成合約制。合約制的政府工,合約期不長,部分只有一年,一年之後還要看可不可以續約。工作不穩定,反正一年後就可能離職,對部門又何來歸屬感?更重要的是,合約制員工無升職機會,連對職位的上進心也被一紙合約搶去。合約制其實會引起很大的社會問題,試問只有一年合約,可不可能去計劃結婚?去計劃置業?香港出生率下降,又可以怪誰?

  以我性格,是不可能和香港異性交流的,所以其實也不用去想結婚問題。就算我結婚後,也不想要下一代。香港的教育、香港的風氣,只會令下一代帶到黑洞。在學校上看到我的同輩,再和五年前的同齡學生,感覺是一蟹不如一蟹,如果各位有細心留意,應該亦有同感。香港的下一代,看不到有人才。就算有人才,也會看透香港問題,選擇離開。試問年年會考後的十優狀元,五年後去了哪兒?這個年頭,談教育制度的話,幾乎任何人都能夠插上幾句話,這個話題太濫了,不想多說。

  不想有下一代,是正常的想法。就算多熟悉管教的家長,在這個年代的家長,面對子女時間可有多少?就算每天向子女灌輸正確思想,一到學校、一到補習社,你所說的那一套,完全會被他的同輩打破。而且,香港的傳媒、電視劇所灌輸的價值觀,比你所說的有力得多。從前,生育下一代是一項投資,目的在於自己年老後有子女照顧;現在,生育下一代是一個悲劇的開始:童年要買玩具、兒時供書教學,青年要求名牌時裝,到子女有工作能力時,只會被人送到老人院,然後強迫你簽平安紙,將所有遺產轉到他的名下。情況更差者,不懂管教,子女誤入歧途,欠下一筆賭債卡數要你還,連棺材本也賠掉。生育下一代?聽曾特首說一人生三個?別說笑。

  沒有未來的香港,沒有前途的生命,有錢的話,還是快快移民、早早離開。別再相信「福地」論,奇蹟不會再在香港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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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不經不覺過了好些年頭,這位年輕人這番心底話,於今天仍然很合適。香港十年來兜兜轉轉,很遺憾依舊原地踏步,所謂變遷,不過是舊酒新瓶。積極點去想,要是決意跟著香港走,除非很有錢,否則真的要找個好辦法。不相信「福地論」,就要自求多福。哥兒叫大家有錢的話,還是快快移民、早早離開。我認為,有錢的話,反而不用太擔心,有錢人在香港可以很方便地找到他們追求的樂趣;問題是,缺錢的人,既苦惱,又不能移民,當如何自處?有人提議:應當把剛才說的憂慮擱在一旁,做好自己的事情再去想。很好,將房子裡的垃圾掃進地毯裡,眼不見為乾淨,正是大人慣見的「專業」思維。常識不能在這個城市裡生根,不足為奇。

伸延閱讀:
梁文道《常識》,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
梁文道說:「我所理解的常識並非知識、而是見識,是判斷事物的能力,就像下雨知道要帶把傘一樣簡單的判斷力。」

2009年8月7日 星期五

自私者樂園

你說我追求完美, 看來太高估我吧? 可能是旁觀者清, 站在你的角度看得比較清楚,但是我自覺只是一個做事馬虎的人。能夠過得別人,就可以了。別人對我過得去,我就不會再追究。例如茶餐廳的蛋撻明明不夠熱,不好吃,我從來不會責怪他們。《聖經》有句說話,叫我們不要責怪那些壞人,因為他們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看來我們實在不用要求任何人需要跟自己的想法和做法一樣。

不過對自己, 需要有另外一套標準。意思是認為完全屬於自己範圍的東西, 就總覺得做得不夠,其實可以做好一些,但是我自己沒有好好努力。不過,當很多時間都投放在自己的事情上時, 廣義地說, 就是自私的表現, 而這樣的一個人, 就是徹頭徹尾的自私者!

Facebook說到底, 是一個自私者的樂園。自己有甚麼新的旅遊照片, 到哪裡吃過一頓飯, 吃了甚麼, 自己的小孩子變成如何的模樣, 都要放上去, 像要向所有認識自己的人炫耀一番似的。有些人有三百個、五百個「朋友」,我只是他們裡面的一個小小的角色。你有樣學樣, 又堆起自己的Facebook王國, 於是你的朋友, 又相繼變成畫面中的小角色。你是在做一些矮化自己朋友的行為! 見面和遠距離去望去等終究是兩回事。與其苦苦去等,我會比較樂觀地想:希望很快可以到你那兒去探望你。從這個角度去想,好朋友之間沒有必要用Facebook保持聯絡。這是建基在「希望」兩個字上。

當然,有些人會說,多一個希望,有時候會變成多一個失望。無關係,我認為沒有希望的人就沒有方向和目標,就不值得活下去。我們大多數人其實在夜裡的睡夢中都是充滿創造力的,但是我們大多數人同時又做不成有創造力的人,為甚麼?那是因為我們一覺醒來後,夢裡的記憶馬上就消失了,於是我們就要失望嗎?失望的人是因為他們失去了希望罷了?

2009年7月28日 星期二

闖過一道難關的勇氣

T:

謝謝你這個時候仍然給我寫電郵。翻譯時遇到困難的話, 請不用客氣,你可以隨時來問我。我能夠做的, 一定會幫你。

面對這樣的處境, 大家都需要勇氣。平常我們總是說, 病了就看醫生,休息一下便沒有事了。但是命運有時要大家接受更艱鉅的挑戰, 醫生給我們的答案,有時候是殘酷的。這個時候, 我們需要勇氣去接受, 然後冷靜地想下一步怎樣。我知道,講說話的人是很容易的, 如果躺在病房裡的人是我自己, 恐怕我不能夠冷靜了。我要自己面對自己, 即使家人對我如何的好, 走這條路的人, 始終是我自己一個人。這是最痛苦的經驗, 但是每個人有時候都總會面對這樣的處境, 像站在十字路口上,走哪一個方向好呢? 有人說走左邊, 有人說走右邊好, 也有人說停下來再想清楚。很多人都給自己很多意見。但是, 最後做決定的人, 還是只有我自己一個人。那一刻, 是孤獨的,最寂寞的, 而且是無可奈何。我會問:「為甚麼是我?」

古希臘哲學家 Heraclitus說:「Eternity is a child playing, playing checkers; the kingdom belongs to a child」, 命運好像由一個小孩子操縱, 她隨意在棋盤上玩弄棋子, 世界每一個人的際遇於是就不同了。為甚麼是我? 為甚麼那些大奸大惡的人卻活得那麼自在? 那個小孩子不能回答我的問題, 而那些大奸大惡的人,他們內心究竟是不是真的很自在, 相信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很多有錢人要每天吃很多藥, 有很多毛病, 他們真的快樂嗎? 他們或者一樣有過孤獨、寂寞、也有無可奈何的時候。

對不起, 現在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似乎我們要樂觀一些,連我們也不可以樂觀生活下去的話, 怎樣去支持身邊的人? 有一年, 我在日本的醫院,看著病重的家人, 檢查報告的結果不知道, 但是我不能在醫院裡等, 因為第二天要在香港上班。我不得不離開醫院,星夜坐飛機回去。離開病房之前, 想到明天不可知的未來, 帶著不可預期的沉重負擔,我全身都沒有氣力了。忽然間發現, 除了不停地哭著, 我甚麼都做不到,那時候深深體會到人的渺小, 人的無力感, 以及人的軟弱。但我知道, 我們總有一天,會闖過這一道難關。

2009年7月10日 星期五

給買書多一個重要理由

GC:

上個月在酒店憩遊時看見你們的雜誌放在沙發旁的几案正中,封面看見幾行大字,知道你們採納了小弟的意見,深表感謝。喜見雜誌由呱呱墮地到現在羽翼已豐,充份印證諸君一直悉心栽培之心。願再接再厲,讓這本書更多人看得見、翻得開。

「看得見、翻得開」是甚麼意思?我想說,一本書即使有特定的話題、有針對性的讀者群也好,實際的接觸人數遠遠超過實際購買或訂閱的人。好的東西,不一定非要帶走她回家不可的。汽車雜誌如是、女性雜誌如是。最近我就在地鐵上見到一個男人在看女性時裝雜誌,而那本書分明是設定給女孩子看的吧?你不期待我會買,卻又偏偏讓我拿起來看了,這就像一個男人背著女人偷情,以為自己不過是個無名小輩,天曉得竟然會給認識自己的人碰個正著?又舉個例,許多人沒有買過National Geographic,但有時候封底一幀照片, 已經很吸引人。請注意,我說的是封底, 不是封面! 我們實在不應該看輕封底的威力!一本National Geographic帶給你的一份「手感」是很多雜誌沒有的。愛書愛雜誌愛漫畫的人為甚麼在電腦網絡發達的今天仍要買回來? 嫌家裡的地方太多嗎?不是,有時候買她回來, 就如同找個女朋友一樣,樣貌、修飾、身形與內涵不過一般貨色,但最後仍是不吝多花十元八塊,不為別的,只因為獨獨喜愛她的「手感」。「手感」是需要拿一拿捏一捏才懂得其精妙,但即使最後不帶她回家過夜了又何妨?實在不必沮喪的,那一刻曾經的凝望和情深的輕撫,已經永留心底裡。一本好書、一本好雜誌的定義是否要將以上所說的加進去?

同勉!

2009年6月16日 星期二

怎樣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孔子爺爺說的話已經被人解釋爛了,意義天差地別~~如果是您,怎麼看這句話呢?

答:
你是在問不同句讀引起的歧義嗎?我不是專家,但是文學院給我的訓練是當辨明真相時要通盤地做判斷,切忌斷章取義和訴諸不相干的權威。

與朱熹《四書集注》的句讀有別, 楊伯峻譯注《論語.泰伯篇》該章節解釋得很清楚:

原文當讀為「民可, 使由之; 不可, 使知之」。恐怕古人無此語法。若是古人果是此意, 必用「則」字, 甚至「使」下再用「之」字以重指「民」, 作「民可, 則使(之)由之; 不可, 則使(之)知之」, 方不致晦澀而誤解。

楊先生這樣的說法是在譯注層面上說的, 放在大的框架上看是怎樣的呢? 新亞書院創辦人錢穆先生在《論語新解》有這樣的說法:「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有智在中人以下者,故有不可使知者。若在上者每事於使民由之之前,必先家喻戶曉,日用力於語言文字,以務使之知,不惟無效,抑且離析其耳目,蕩惑其心思,而天下從此多故。即論教化,詩與禮樂,讓在使由。由之而不知,自然而深入,終自可知。不由而使知,知終不真,而相率為欺偽。……近人疑《論語》此章謂孔子主愚民便專制,此亦孔子所以有不可使知之慨歎歟!」

上面提到「詩與禮樂」,是承《論語.泰伯篇》「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而來,然後才講「民可, 使由之; 不可, 使知之」。所謂禮樂教化,是潛移默化的過程吧,就像我們小時學琴,學守秩序,學古詩,開始的時候我們是不明白父母和老師為甚麼要我們這樣做的,但是今天我喜歡彈琴,喜歡詩詞的優美,並不是因為當初父母和老師都說彈琴和詩詞如何如何的好,而是因為我終於明白當中的價值和美感了。

在民本社會,人民授意政府治理國家也是同樣道理吧,政府要是真正能夠代表人民的話,不需要每下一個決策都要過問每一個人,但是當這個政府不能再代表人民的時候,或者人民不再授意這個政府治理國家的話,人民就可以更換另一群真正代表他們的人。像英國的白高敦首相,人民討厭國會議員濫用公帑,英國工黨在地方選舉便失陷了,白高敦首相的仕途恐怕快完了。孟子曰:「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說孔孟學說是專制王朝的始作俑者,未免曲解了。

楊先生和錢先生這樣理解《論語》事實上與成書更早的《周易》是一脈相承的。《易.繫辭上》:「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周振甫先生譯注謂「百姓每天在按照道來辦事卻不認識道」,為甚麼吃飯時要拿起碗,為甚麼要孝敬父母?為甚麼要守時?許多我們每天都做的事情是不需要刻意去問理由的。

2009年6月14日 星期日

Doulos Book Fair




世界の本とロマンを載せた船が再来!




1914年に誕生し、貨物船、クルーズ船を経て、海上の本屋として世界中の巡る「Doulos」が、07年の来港以来、3度目の渡港を果たす。今回の海上ブック.フェアでも、小説や料理本、そして宗教書籍なと、6千冊を超える世界中の本を販売する。




Event: 6月6日ー7月4日 Ocean Terminal, Harbour City, TST

Concierge, June 2009, p.14.

Event: 6月6日ー7月4日Ocean Terminal, Harbour City, TST
10:00-21:00 (火曜日ー土曜日、6月22日)
14:00-21:00 (日曜日ー月曜日)
10:00-18:00 (7月4日)
定休日:6月19日-21日、6月29日-7月1日
観覧料:HKD10

2009年5月27日 星期三

寄給韓國朋友的信: 不同的端午節

X:

收到你的電郵很久了, 現在才給你回覆, 希望不要生氣。

明天便是端午節了, 我知道韓國也會慶祝端午節,但當然兩個地方對這個節日的來源和慶祝方式根本是不一樣。今年的端午節來得特別早。以往端午節多是在夏季學期開始後,但這次農曆五月來得早, 所以下個月都是舊曆五月, 叫做「閏五月」。由於端午節早來了, 天氣不像以往端午節慣常般炎熱, 天文台甚至預測, 端午節後的星期五,氣溫會下降至十九度左右。

知道你在韓國跟家人一起, 感到一家人一起生活真的很好。香港一般的居住環境狹小,假如地方夠大的話,兩代人「同一屋簷下」甚至所謂「三代同堂」,的確是幸福的體現。偶然會有爭吵或者意見上的不合是很正常,家人與自己爭吵, 就代表她們很在乎你,你在她們心目中是很重要的, 這點相信你也很明白的了。

自從你回到韓國之後, 對我最大的影響是幾乎沒有機會和其他人出夜街了。你或者也不相信吧? 因為事實上我不太習慣晚上一群人出來活動的, 跟朋友如是, 跟學生也如是。所以每天也多數很早回到家裡。當然,一個人獨處的時間還是有的, 晚上夜歸的日子, 都是一個人在外面, 銅鑼灣近跑馬地一帶比較清靜, 在那兒看看書, 喝杯咖啡, 可以很自由自在。

最近香港每天下大雨, 週末與家人外出的話, 到甚麼地方好呢? 還是到銅鑼灣去。我知道星期六只要早一點吃午飯, 找地方是比較容易的。上個星期六我們吃了韓國菜。星期六中午吃韓國菜真是很經濟呢!

你會說: 韓國菜應該是那樣那樣的, 而不是這樣這樣的。但是我在銅鑼灣只認識新羅寶餐廳。很遺憾你在香港的時候, 沒有跟你一起吃韓國菜 (有一晚我們在尖沙咀放學後去的不算數, 因為那兒與其說是餐廳,不如說是快餐店。這就好像我們不會說大快活、大家樂、美心快餐是廣東菜一樣。)

下個星期新學期開始了。今年夏季上課的時間是這樣的: 第一節- 9:30-10:50; 第二節- 11:00-11:50; 第三節-12:00-12:50。每天上3.5小時, 遲一些上課, 比早一個小時返學校好。尖沙咀課室擴張了, 也多了一個小小的辦公室, 實習生可以在那兒工作,不受上課時間影響。

有太多的話題可以說了, 我反而想聽聽你的。

伸延閱讀- 端午:「中國的還是韓國的?」(《澳洲日報》, 2009年5月26日)

2009年5月26日 星期二

美食家

天地圖書2008年12月出了蔡瀾先生一套兩本的新書, 書名分別為《麻辣愛情》及《好色男女》, 2009年1月8日香港《都市日報》早已率先介紹過了這套「充滿味道、情色、刺激感官的散文集, 為讀者帶來無限的歡愉。」

沒有看過他的著作的朋友不妨看看下面輯錄的章節, 去感受這位香江四大才子之「美食家」是如何鍾愛生活, 如何享受「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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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女人常罵男人沒良心,做完愛後穿衣服便走。這是她們經歷不多的緣故。要是多旅行,去過非洲,就知道當雄獅咬斷獵物的咽喉,便懶洋洋地走開,對於吃東西,興趣不大的。

討厭的男人是黐身的,他們依戀着那一剎那的溫暖, 不肯走開,從不瀟灑。這些男人還會向妳說:「我的老婆不了解我。」

自己在做對不起老婆的事,還說「老婆不了解我?」酸入骨了!

討厭的女人也是同樣的黐身,她們在做完愛時滴下一顆眼淚,「你甚麼時候離婚?」聽得心寒。

大家已沒有做朋友的條件了。交友之道是互相的關懷, 一生一世。男人做完愛穿衣服回家,還要替他看看衣服上有沒有留下長髮。女人遇上情緒上的低落, 男人想盡一切去陪伴她度過。到各人七老八十, 兒孫滿堂時, 大家還是朋友, 回憶起當年偷情的那一刻歡樂時光, 那多美麗!

為甚麼偏偏要回到寒酸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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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為女人的乳房著迷,大多數認為越大越好。據心理專家分析: 此種男人都因為小時飢餓, 肚子一空便想要多點東西吃,當然奶粉容器的大小毫無吸引力可言, 便想要一座巨大的乳房了。

女人不懂得這個道理,以為大才是性感,便紛紛隆胸去也,到後來才知道它們只是代表一個奶粉罐頭, 只有流涕痛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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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了茶、吃餐飯,就帶了她回到住的綠屋, 放出紅色毛線衣。跟著拉手、接吻、撫摸, 一切都那麼自然地發展下去。

也不特別地性開放,那個年代。只是還有純真,沒那麼多戒心,也知道大家要的是甚麼, 為何造作?

日本人的公寓, 再小,壁中也有一個儲放蒲團(futon)的格子。在緊要關頭, 阿關拉著我擠進去做, 我覺得古怪, 但在那一刻有甚麼不肯的?

「地方小,有安全感。」她說。

(中略)

...多年後, 乘東京到紐約的日航機上, 空中小姐的皮膚潔白,臉好熟,不是阿關是誰?

阿關也沒有特別前來打招呼, 我想算了, 認甚麼親呢?

深夜, 大家睡了,香檳喝多, 上洗手間。

門還沒關上, 阿關已經擠了進來。

「要快一點。」她說完即刻拉下底褲。

「還是那麼喜歡小的地方?」我笑了出來。

阿關也笑: 「我不是說過有有安全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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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多少錢?」小朋友問。
「去最好的,挑選最貴的,不要考慮花多少錢。我爸爸在我出國唸書時也告訴我同樣的話。 」我說。
「最貴的有甚麼好? 值不值得花那麼多?」
「第一流的人物, 教導你的技術都是最高的,你向她們身上得到的經驗, 也是你畢生難忘的經驗。要就別找, 要找一定要找最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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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女明星說:

「我也忘了對性需要的時候。我一直做愛, 怎會不記得?」
「我一直需要很多的男人。在一個下雨天的晚上, 有多幾本書看, 比只看一本書好。」
「而且,只有一個男人的時候, 你會想去改變他。多幾個的話, 你就不必花功夫去改變他們了。」
「女人花太多時間去說: 不、不、不。」
「她們一直在訓練自己說不, 結果到了禮拜六晚上, 只有留在家裡洗頭。」
「我們女人總比男人強,他們做愛做到疲倦時, 我們還是可以照做下去。」
說這些話的人叫梅.蕙絲Mae West, 她自己寫劇本演舞台劇。到了四十多歲才拍電影, 在好萊塢紅極一時。
梅.蕙絲出生於一八九三年, 那是一百多年前的事。

2009年5月21日 星期四

合理的期望

合理的期望, 是可遇不可求吧? 期望儘可以有, 但合理與否, 實在很難說清楚。

最近翻弄書架, 重拾1999年3月下旬的一幀剪報: 香港最出色的女騎師走了......簡慧榆小姐(Willy Kan)就是我們這一代人, 但她離開了我們十年了。很多人知道她下了很多苦功, 但在香港馬圈發放的光彩只綻放了不過兩年。你也會想:「像她那樣在賽道上鞭策駿馬, 縱橫沙圈, 真好!」在策騎「漢廷之寶」之前, 很多香港馬迷都感到這個小妹太厲害了。 然而對大部分與她出生在同一年代的人來說, 都是一個個普通人, 沒有付出很多, 但是今天至少較她多活了十年。想起來, 似乎是賺了。甚麼是合理的期望? 我不知道, 只知道今天的大學生做暑期工, 原來只有二三千元。香港還是九十年代中的時候,許多還未中學畢業的同學打份不需用腦的牛工也比他們賺得多。想起來, 誰更不合理? 「老」看來是好的, 只怕沒有機會老......

伸延閱讀: 維基百科http://zh.wikipedia.org/wiki/%E7%B0%A1%E6%85%A7%E6%A6%86

2009年5月5日 星期二

網路激情

L君:

三月份江蘇人民出版社出了一本新書,叫做《中國不高興》,引起的討論愈演愈烈。本地知名專欄作家先後提及這本由宋曉軍等人著作的新書,並且半個月之內,即上月初中華書局出版了繁體版,可見銷情不錯。六四被人遺忘了,年代較久遠的五四運動卻居然重新包裝,成為愛國主義的典範,而愛國主義又搧動起民族主義的情緒,皆因*網路的力量所驅使。中國的網路力量真的太可怕了。

*案:相比「網絡」這個詞語,我還是比較喜愛台灣用語「網路」。

2009年4月16日 星期四

根留灣仔

屹立在灣仔半山上快要半個世紀的小學校舍要拆卸了。老校舍臨別的一個上午,呼喚所有憐愛她的友人回到她的懷抱。木造的書櫃,木造的家課架,整齊地排列在窗子下,既不怕日灑雨淋,又不怕寒冷和炎熱,在許多亮晶晶的眼裡,經過一代又一代的傳承。

今天,一切都變得細小了,就連走廊陽台外的合和中心也變得矮小了。老師說:「那是香港最高的大廈,大廈的頂處有一個旋轉餐廳。」那是八十年代老師的說話。八十年代末,許冠文有一齣電影,叫做「合家歡」,場景就在合和中心的旋轉餐廳。
















當時年紀小,不知道什麼叫做「合家歡」,只記得同一年,在香港上演過一齣悲劇。一個刮著狂風夾雜著暴雨的週末早上,下午班的學生看見平日充滿威嚴的小學老師一個個垂頭喪氣,女主任更抱頭痛哭。週末的早上,對習慣了下午課的同學來說本來是個噩夢。夢醒時份,睡眼惺忪,有誰知道,中國發生了天大的慘事。畢業了,學校發給每位同學一份同學錄,同學錄是清一色的黑與白,沒有勉勵的說話,沒有悲壯激昂的呼號,印在腦裡的,是平靜的一個「人民英雄紀念碑」的圖案,像一個黑影也似的放在同學錄的封面處。

同學錄是電話目錄,香港島的地區編號是「5」,九龍是「3」,新界是「0」。打開目錄,盡是一列又一列的「5」字,找到「3」字的寥寥可數,「0」字更是稀有名目。原來畢業之後大家仍在同一片天空下生活,是校車的隊伍:G隊、R隊、S隊、T隊、U隊、Y隊的區分,一時還以為大家真的分道揚鑣。

今天就是連香港給人的印記也變得越來越小了,沒有了地區編號,周邊人的身影,一時上海,一時東京,很少人再去省察一個電話號碼是出自香港哪一個區了。當年大家都很清楚灣仔區的電話號碼,不,是香港每一個地區都有一組特別的號碼,然而此時此刻,再有這樣的執著已變得沒有意義了。















夜深的灣仔,像她白天的時候一樣,找到屬於她自己的身份象徵。新與舊的交雜,令本來不屬於這個地方的東西,在不知不覺間進佔了。還是夜深的時候最好,當旺角、尖沙咀仍是一片人聲鼎沸,灣仔卻留得一片清靜。清靜?其實不盡是美好的,走得多了,漸漸也會留意,灣仔的燈火闌珊背後其實也像「旺角卡門」、「旺角黑夜」,有太多悲涼了。只是誰去理會?在深深的巷子轉彎處,仍舊是冷冷的沉默。悲涼、噩夢、二十年前的天大慘事、破落了的舊校園,茫茫然不知所措地隨著這一聲沉默,將永遠埋葬在榕樹下的根影裡。

2009年4月9日 星期四

關於「哥哥」

T:

上次你借給我一本漫畫書,我帶了回家,可惜還沒有時間看,我看完後馬上送還給你。

早幾天看過你寫關於張國榮的事情,使我想起四月一日晚聽過的電台節目,那是一個議論時事的節目,本來跟社會學很有關係,但是為了的士司機的口味,主持節目的人喜歡用比較粗俗的語言,使本來較嚴肅的話題,變成較輕鬆的娛樂消遣。主持是最近令菲律賓人很生氣的
有名作家陶傑先生。

四月一日晚的電台節目,話題圍繞「哥哥」,當中說了許多關於香港和日本製作唱片的事情。「哥哥」與我的距離雖然較遠,但我小時候已經很喜歡他。他的離去,對我來說,是一個時代的終結。忽然間,八十年代好像離開我很遠很遠。而2003年好像是香港的分界線,對我也是一個很大的分界線,2003年以前跟2003年之後的我,感覺自己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因為這個原因,「哥哥」這一個時代對我有特別的意義。

很高興聽見你有聽香港電台節目的習慣,加上今次跟你分享的節目,內容跟你的背景和經驗或者有些關係吧,所以有信心你不會感到太難明白。你有時間聽的話,就把它當作廣東話的聆聽練習,你不用一個一個中文字聽清楚,只要明白大概的意思便足夠了。要是有不清楚又有興趣知道的地方,歡迎隨時問我。

2009年3月30日 星期一

閱讀理解

陶傑先生在Hong Kong Magazine撰了篇鴻文,遭許多網民讀者指摘,今天連華文報章紛紛將事件刊載,聲稱侮辱菲律賓人的感情云云。為查看事件虚實,必須拿出以下原文審度:

The War At Home
March 27th, 2009

The Russians sank a Hong Kong freighter last month, killing the seven Chinese seamen on board. We can live with that—Lenin and Stalin were once the ideological mentors of all Chinese people. The Japanese planted a flag on Diàoyú Island. That’s no big problem—we Hong Kong Chinese love Japanese cartoons, Hello Kitty, and shopping in Shinjuku, let alone our round-the-clock obsession with karaoke.

But hold on—even the Filipinos? Manila has just claimed sovereignty over the scattered rocks in the South China Sea called the Spratly Islands, complete with a blatant threat from its congress to send gunboats to the South China Sea to defend the islands from China if necessary. This is beyond reproach. The reason: there are more than 130,000 Filipina maids working as $3,580-a-month cheap labor in Hong Kong. As a nation of servants, you don’t flex your muscles at your master, from whom you earn most of your bread and butter.

As a patriotic Chinese man, the news has made my blood boil. I summoned Louisa, my domestic assistant who holds a degree in international politics from the University of Manila, hung a map on the wall, and gave her a harsh lecture. I sternly warned her that if she wants her wages increased next year, she had better tell every one of her compatriots in Statue Square on Sunday that the entirety of the Spratly Islands belongs to China.

Grimly, I told her that if war breaks out between the Philippines and China, I would have to end her employment and send her straight home, because I would not risk the crime of treason for sponsoring an enemy of the state by paying her to wash my toilet and clean my windows 16 hours a day. With that money, she would pay taxes to her government, and they would fund a navy to invade our motherland and deeply hurt my feelings.

Oh yes. The government of the Philippines would certainly be wrong if they think we Chinese are prepared to swallow their insult and sit back and lose a Falkland Islands War in the Far East. They may have Barack Obama and the hawkish American military behind them, but we have a hostage in each of our homes in the Mid-Levels or higher. Some of my friends told me they have already declared a state of emergency at home. Their maids have been made to shout “China, Madam/Sir” loudly whenever they hear the word “Spratly.” They say the indoctrination is working as wonderfully as when we used to shout, “Long live Chairman Mao!” at the sight of a portrait of our Great Leader during the Cultural Revolution. I’m not sure if that’s going a bit too far, at least for the time being.

(Chip Tsao from Hong Kong Magazine)

國際關係是這樣的一個遊戲法則,中文有句俗語叫做「形勢比人強」,哪一個國家強大,哪一個國家就有發聲權;粵語又有所謂「財大氣粗」的說法。中國人既然富起來了,站起來,吐了氣,揚了眉,氣也必須要粗一點,像充了氣的球棒,剛健堅硬,孔武有力,要威而鋼,拍拍有聲,才對得起「大國」體統。相體裁衣,就是比喻根據實際情況處理事情。邦人在海外隨地吐痰,喧嘩喪叫,脫鞋乘涼,爭先恐後,強佔座位,這是國情。不過打從2006年起,中國出境人數達3452萬人次,已成為亞洲不折不扣的第一大旅客輸出國。即使是暴民,富起來還是富起來了,拿起一疊錢鈔,就有發聲權。高聲說話,是因為有錢有財,其他國家的人種就要遷就配合。弄污了廁坑,車站一地痰花,你要給我抹乾淨。現在是外國人有求於中國的時候了,中國擺起了姿態,是自然不過的事情。有誰不滿意的話,例如批評中國的種種不是,就是說三道四、干擾內政、分裂國家、叛國賣國。今天五族融和,「漢奸」一名早已不合時宜,但指罵中國的人,或者在大學裡穿起和服拍照,仍然需要被冠以「漢奸」惡名。

陶傑先生要諷刺的,大概是上面所說的一種強橫奪理、我行我素、盲目推崇「愛國」的大中國想法。中國很大,中國的經濟規模很大,機場很大,酒店很大,但光是大是是沒有中用的。十三億人之中,有許多人仍然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許多人被箝制言論自由,有許多愚昧的人甚至認為箝制言論和宗教自由、沒有民主法治監察政府才符合經濟發展的需要。"The War At Home" 的立意,大抵是一份內省態度,站在中國的土地上,恥笑中國自身。如果認為中國的確有上面所指出的問題,認為中國人很霸道,你應該會認同陶傑先生所說的話,而不是前去箝制他刊登出版的自由。反對Hong Kong Magazine這篇專欄的人,其實是不懂理解文章裡正言若反的弦外之音。說到底,是一個閱讀理解根底不足的語言問題。

伸延閱讀: Mindanaw, On Chip Tsao's "War at Home"

2009年3月8日 星期日

意大利/ 義大利

意大利是一個很有個性的國家,無論是其悠長的歷史、宏偉的建築物、別具風格的飲食,文字和詞彙,都在歐洲以至全世界舉足輕重,獨當一面。與我們日常生活息息相關的,莫過於西曆的七月和八月。眾所周知,July和August的由來,是羅馬昔日兩位叱吒風雲的凱撒Julius Caesar(出生於七月)和Augustus(羅馬帝國第一位君主)。順帶一提,「七月」的確別具意義,首先,七月有一個特性,就是常年七月和四月都是同一天開始的,例如四月一日如果是星期三,那麼七月一日也是星期三。如果該年是閏年的話,七月則和一月在同一天開始。除此之外,許多國家和地方的成立日、紀念日和獨立日等都和七月連上關係。香港人大概只記得七月一日是甚麼日子,要有多一點國際視野,目光不可以那麼狹窄。七月一日,同樣是加拿大的國慶節;白俄羅斯(Belarus)、美國和馬爾代夫(Maldives)也是在這個月份宣告成立的。

羅馬對世界的影響非常大,許多語系的拼寫方式都是以羅馬字母為基礎的,就連漢語拼音、粵語拼音都離不開羅馬的熏陶。另一方面,羅馬數字也是迷人的,手表上的羅馬時刻、立法會大樓上刻著的羅馬年份,都有一份深沉的歲月烙印。



想起羅馬,實在有太多使人神往的名字,古羅馬廢墟(Roman Forum)、萬神殿(Pantheon)、許願池(Fontana di Trevi)、鬥獸場(Colosseo)、納沃那廣場(Piazza Navona),處處都有說不完的歷史故事。

對大多數人來說,意大利的食物最感到熟悉,所以實在不用多說,但有份量,有水準而且價錢相宜的意大利餐廳,在香港只可以屈指可數。尖東有一間稱得上是典範了。食材沒有欺場,餐具都是精心挑選的,拿起用銀造的餐具,有一份質實的重量感;用餐後來一杯Cappucino的韻味已經足夠繞樑三日。餐廳的佈置上至天花板,窗戶以至窗戶外的花叢,最別具心裁。



這間餐廳在全世界只有三間,總店在羅馬,兩間分店在東京和香港開設。香港彈丸之地,食客有如此口福,前世修行也乎!



意大利的吸引力當然不止於以上這些,讓人迷戀的,還有足球和皮具。華文世界裡,Italy有兩個名字,台灣人稱Repubblica Italiana為「義大利共和國」,正好給Italy增添一重感性的「意義」。無奈香港人與這個國度有一牆隔閡,記得佛羅倫薩美術學院畫廊內的《大衛》像在香港展出時,當局以不雅為由,要藝術珍品多穿一件衣服,分明是對意大利藝術的最大侮辱!真所謂「夏蟲不可語冰」,這是身為香港人的遺憾。

2009年2月13日 星期五

遍種夾竹桃的研究院

一眾本地傳媒吹捧特區行政長官呼籲,叫大學多增研究院學額,以緩解就業市場壓力。大學校長聽到長官一聲號令,紛紛發揮奴才本色,爭著獻媚。獻媚不打緊,問題是到底大學的門檻是為了甚麼人而設的?某大學校長說:「經濟不景將令報讀學生人數增加......如教育碩士課程可望吸引一些曾從事金融、卻因行業收縮被裁的人,使其能夠增值轉行。」先生認為「轉行教下書都是好的」。另一個學者又說:「希望大專院校推出更多課程,讓應屆畢業生及待業人士進修研習,以度過嚴冬,同時提升知識技能,增加競爭力。」

研究院本來是為了對學術有一份熱誠的人而設的,怎麼會因為所謂經濟危機,淪為職業的避難所,成為「解決就業困難」的出路?昔日錢穆先生開設新亞研究所,早就開宗明義說道:「我這研究所是要找些能獻身於學術的青年。」(見孫國棟,《師門雜憶》)他批評現代的學生,常以「最近很忙」為藉口,躲懶讀書。當時候錢先生批評的學生,其實與今天相比,一點兒也不懶。今天的大學校園,打機講粗口的有很多,用心讀書,不專為求自己一份聘書而追尋知識的有多少人?這個大問題倒也不追究了,反正快快畢業,快快走出校門,算是對得住納稅人。現在連研究院也要走一條避難所的路線,闢一個地方,收容那些不願出外找工作,不願接受磨練的年青人。這樣下去的話,研究院不過是一處粉飾學術的煙花之地罷了。煙花之地已經是客氣的用法了,真正的煙花之地尚且有掙扎求存的血淚風霜,研究院弄至今天景況,恐怕最後為了行屍酒肉之徒多騙兩三年借來的光陰,而犧牲了她應有的尊嚴。多虧那個校長說「轉行教下書都是好的」,金融業撈不到油水了,被迫下海教書,這樣的校長,是自己將自己的教師專業矮化。教學是一個專門的行業,不是金融業失業者的避難所!

錢穆先生認同朱子的講法,強調「做學問要有『救火』、『追亡』般迫切的心情,排百事而為之,然後才可有成,哪裡能夠閒閒散散地讀書。」可見做學問,從事學術研究,並不是兒戲,需要持之以恆,甚至需要有隱世出家的虛靜之心。先生所謂「閒閒散散」,當年不過是要責備兩天只讀了一百多頁書的學生。假如先生泉下有知,看見今天許多敗壞學子一個星期也讀不到一百頁,先生會作如何想?

政府發謬論叫大學開課,是政府不懂教育為何物,說到底,帳也算不到政府的頭上。但大學校長站在教育前線,講出這樣水準的話來,就是對學術研究不負責任。錢先生說,方丈是一寺的主持人,他應該為該寺院種松種柏,而不應該遍種夾竹桃。夾竹桃盛開時,確實會吸引很多遊人前來,贏得許多讚許。但是錢先生提醒我們,夾竹桃最高不過三丈,壽命最長不過三十年,則三十年後,此寺仍是一無所有;松柏雖然沒有夾竹桃的奪目明艷,卻壽可千年,高可千尺。正是「夏蟲不可以語冰」,方丈為了短暫的繁華,眼光何其短淺,胸襟如此狹窄,將來寺院還有後繼之日嗎?

參考閱讀:孫國棟,《師門雜憶》

2009年1月31日 星期六

體現多元文化的國度

馬來西亞是名副其實的多種族國家,馬來西亞人佔全國人口66%,華人佔26%,印度裔佔8%,其餘1%來自其他民族。當然,亞洲不少國家,像泰國和中國,也是多種族的國家。但泰國和中國,尤其是中國,一個民族已佔了大多數,像中國的漢族人,佔全國百分之九十以上,於是在文化上以漢族人佔優。問外國人對中國人樣貌的印象,大抵已有一個根深柢固的概念。中國有朝鮮族和蒙古族,但他們看起來更像韓國人和蒙古人;拿一套中國少數民族照片給外國人看:門巴族、仡佬族、毛南族、撒拉族、柯爾克孜族、東鄉族......一大堆名字,外國人摸不著頭腦,中國人許多甚至連名稱也沒有聽過,怎樣去分辨他們?現在不少人擔心西藏人,擔心漢族最終要「同化」他們。說實在他們也夠幸運了,在今天漢族文化的強勢下,仍保留著自己的文字、語言和風俗習慣,外國人也很同情地了解他們的生活處境。相比之下,滿州人卻可憐了。失去了文字,失去了語言,甚至要更換自己的姓氏,改成漢族的姓氏。他們的根至此魂斷了。

論國內生產總值(GDP),馬來西亞整個國家只及香港的58%,在世界經濟版圖割據的形勢上,的確微不足道。不過提到照顧不同族群的需要,就大有見地。要維繫不同族群的互動和凝聚力,不是靠政府耗費聘請一群歌手出來唱一兩首勵志歌曲,立一條「反種族歧視法」便算數了。馬來西亞許多觀光景點都是不收費的,像Petronas Twin Tower、吉隆坡最古老的伊斯蘭寺Masjid Jamek、印度教的聖地Batu Caves、葡萄牙人在馬六甲興建的炮台和堡壘Porta de Santiago(A Famosa)、馬來西亞最古老的中國廟青雲亭,都是自由參觀。你不收費,遊客會來,本地人會來,來自全國不同族群的男女老幼也會前去看看。這就是文化交流和體現融和的最好姿態。亞洲許多大城市,依仗自己有一兩座摩天大樓,動輒收取巨額觀光費,低下階層都嚇跑了,階級既然涇渭分明,講融和也未免失卻了厚道了。




馬來西亞的火車站、巴士總站,除了有公眾洗手間之外,附近還有祈禱室,分設男女,充份照顧宗教大不同的需要。香港不論政府和民間,為了所謂「照顧」少數族裔,仍在絮絮不休爭論著語言和翻譯的問題。國際城市首重英語,馬來西亞有不同的方言,但英語是無人不懂的,不懂英語如何兼顧來自五湖四海的八方人士?顧此失彼,所謂「順得哥情失嫂意」,街上一個指示牌,即使同時寫了日語、韓語、印度語幾種外語,比利時人、土耳其人和秘魯還是不高興吧?只有英語才可以退而求其次,打通彼此的溝通障礙。香港搞教學語言,搞來搞去,仍然不明白英語的重要性,香港要保持其國際優勢,只有提高市民的英語能力一途。



吉隆坡的人口只及香港的三分一,有小巫見大巫之感,但好些服務水平,是香港望塵莫及的。一句話:茶餐廳價錢,酒店級服務。這固然是因為兩地物價殊異之故,用香港的工資去買人家的東西,當然佔了便宜,但是,論硬件,香港人仍要好好學習的地方也多的是。例如文華酒店的洗手間,坐廁全部安裝了沖洗器,媲美日本和韓國的衛生設備,更重要的,是日本人和韓國人都習慣使用沖洗器,他們到了外國的酒店,仍然可以照顧到他們,那就是體貼客人的一份誠意了。



到了大排檔,要知道食肆林立,要吃東西,還得靠自己四出游竄,叫侍應並不方便。在香港,要看自己叫嚷的聲音夠不夠響亮,手舉得高不高。日本大多數的餐廳的桌子上都有一個按鈴,一手按下,侍應便會前來。在吉隆坡市郊的大排檔,竟然有這樣的東西,不能不佩服馬來西亞人的求學之心。香港人還是不肯虛心求教於外國先進文化,只靠吃老本,伸手問「阿爺」的話,將來的前途堪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