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6月16日 星期二

怎樣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句孔子爺爺說的話已經被人解釋爛了,意義天差地別~~如果是您,怎麼看這句話呢?

答:
你是在問不同句讀引起的歧義嗎?我不是專家,但是文學院給我的訓練是當辨明真相時要通盤地做判斷,切忌斷章取義和訴諸不相干的權威。

與朱熹《四書集注》的句讀有別, 楊伯峻譯注《論語.泰伯篇》該章節解釋得很清楚:

原文當讀為「民可, 使由之; 不可, 使知之」。恐怕古人無此語法。若是古人果是此意, 必用「則」字, 甚至「使」下再用「之」字以重指「民」, 作「民可, 則使(之)由之; 不可, 則使(之)知之」, 方不致晦澀而誤解。

楊先生這樣的說法是在譯注層面上說的, 放在大的框架上看是怎樣的呢? 新亞書院創辦人錢穆先生在《論語新解》有這樣的說法:「民性皆善,故可使由。民性不皆明,有智在中人以下者,故有不可使知者。若在上者每事於使民由之之前,必先家喻戶曉,日用力於語言文字,以務使之知,不惟無效,抑且離析其耳目,蕩惑其心思,而天下從此多故。即論教化,詩與禮樂,讓在使由。由之而不知,自然而深入,終自可知。不由而使知,知終不真,而相率為欺偽。……近人疑《論語》此章謂孔子主愚民便專制,此亦孔子所以有不可使知之慨歎歟!」

上面提到「詩與禮樂」,是承《論語.泰伯篇》「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而來,然後才講「民可, 使由之; 不可, 使知之」。所謂禮樂教化,是潛移默化的過程吧,就像我們小時學琴,學守秩序,學古詩,開始的時候我們是不明白父母和老師為甚麼要我們這樣做的,但是今天我喜歡彈琴,喜歡詩詞的優美,並不是因為當初父母和老師都說彈琴和詩詞如何如何的好,而是因為我終於明白當中的價值和美感了。

在民本社會,人民授意政府治理國家也是同樣道理吧,政府要是真正能夠代表人民的話,不需要每下一個決策都要過問每一個人,但是當這個政府不能再代表人民的時候,或者人民不再授意這個政府治理國家的話,人民就可以更換另一群真正代表他們的人。像英國的白高敦首相,人民討厭國會議員濫用公帑,英國工黨在地方選舉便失陷了,白高敦首相的仕途恐怕快完了。孟子曰:「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說孔孟學說是專制王朝的始作俑者,未免曲解了。

楊先生和錢先生這樣理解《論語》事實上與成書更早的《周易》是一脈相承的。《易.繫辭上》:「仁者見之謂之仁,知者見之謂之知,百姓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鮮矣。」周振甫先生譯注謂「百姓每天在按照道來辦事卻不認識道」,為甚麼吃飯時要拿起碗,為甚麼要孝敬父母?為甚麼要守時?許多我們每天都做的事情是不需要刻意去問理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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