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29日 星期四

曾志豪: 黨委身份不見得光嗎?

轉載《蘋果日報》,2020年10月29日

[ 曾志豪 ]
港大副校長來了兩位「海歸」,其中一位更是疑似有「黨委」身份的申作軍,對香港大學來說,這是紅潮風暴,「港大,黨委要進來了」。

黨委是中共權力體制的產物,好好一個省市的領導不是省長市長,而是在政府之外,另設一套黨的管理班子,省委書記市委書記才是省市的一把手。同樣,大陸的高等學校,也是除了專業的校長,也有專政的黨委書記。

內地是這樣形容高校的領導政策﹕「黨委領導下的校長負責制,校長負責學校行政工作和教學工作,黨委書記負責黨務和幹部管理工作並對學校的工作實行監督。」

一言蔽之,黨委是一種監視、政治把關的角色,用來制衡校長的教學工作。內地最近一單哄動新聞,成都大學的黨委書記毛洪濤投水自殺,死前留下遺書控訴成都大學校長王清遠建立獨立王國,排擠三任的黨委書記,無法開展工作云云。內地網民慨嘆,怎麼世道變了?黨委書記不是最大的嗎?原來也會被校長反咬一口。

反正香港人看到這些新聞,就一個「亂」字。政出多門,政治監督,就是這個「黨委」的作用。現在這位申作軍,曾任學校一個系的黨委,如果以官職來說,肯定比不上這位投水自盡的「學校黨委書記」高,所以他的黨委身份其實並不那麼特殊。或者說,港大找他做副校長,也不一定和他的黨委身份有關。因為大家都知道,黨委不黨委,只要聽黨的話,面對「黃絲黑暴老師」不手軟,便是一個好的教職員。難道沒有黨員身份,你便覺得他能捍衛香港學術自由?

但奇怪的是,好好一個黨委身份,何苦要東躲西藏?何苦清華網頁要刪文?何苦建制派不敢承認甚至編造「黨委是虛銜」、「他被黨委了自己不知」這種好笑神話?你當黨委身份是收費電視的訂戶嗎?突然被登記了自己還不知道嗎?如果一個黨員連身份都不敢承認,還有何誠信可言?

看看黨員入黨誓詞,原來在紅軍年代,還真有這一句話﹕「嚴守秘密,服從紀律。」難怪不敢說啊。

2020年10月25日 星期日

Terry的媒體懶人堂: 六本木的森美術館 VS 北角的皇都戲院

【轉載 : Terry的媒體懶人堂】

2020年10月24日

對比日本和香港,我們可以學到什麼?

東京六本木,是地價驚人的商業地段。而六本木新城森塔的頂層,就是著名的「森美術館」。

日本人有發展都市的遠見,例如森大廈株式會社的第二代總經理森稔,決定在六本木建立一個有視覺效果文化設施。

除了表面的呎價,森稔更重視「磁力」。一個當代藝術項目可以吸引到人材、資源,最後終將化為金錢。

森家族希望提高東京的國際競爭力,不局限於六本木。而當綜合能力排行榜裡,第一名的國際都市是倫敦,第三名是東京,第九名是香港。

森稔相信,國與國的比拼已太片面,都市之間都會競爭。而提高東京的價值,森稔不將經濟擺第一,選擇了文化。

這就是世界知名的森美術館之由來。

這個源起,和北角的皇都戲院,有著一脈相承的遠見。

皇都的前身是璇宮戲院,英文叫Empire Theatre。創辦人是生於開羅的歐德禮(Harry Odell)。歐德禮曾經參軍,打過香港保衛戰,甚至被日軍俘虜。

平安存活後,一次無意中感受到古典音樂的美好,於是終身致力推廣藝術文化。璇宮易手後改名皇都戲院,仍然重氣派,誰料與今日殘破的外形會微妙地不協調。

曾經,日本的松竹歌舞團、台灣藝霞歌舞團,還有鄧麗君小姐都在皇都演出過。

香港與皇都的命運驚人地相似。

建立皇都的歐德禮是外藉人士,成立之時,他已經移居香港三十年。他刻意邀請世上最頂尖的樂手和團體來港表演,讓當時的皇都戲院成為全球精英的標誌。

殘舊的皇都,已不是單憑懷念就可以守住的回憶,財團的收購還是來了。一級歷史建築的強拍價,是46億。

我們不想失去的,是一個很久沒有逛過的商場,或者是曾經屹立世界的劇場?

只保留外形並不足夠,皇都需要一次徹底的文化發展工程。正如東京核心地帶六本木,有人選擇了設立美術館,因為都市的文化程度也是競爭力,如磁石吸引更多化學作用。

收購者表示,會以保育為大前題再度發展皇都。而這個財團,是近日大圍站上蓋樓盤的發展商:新世界。

典型的大集團,典型的買地,但答案有點超出預期,皇道可以留下,不會變成乜乜山、乜之戀。

老實講,很多人都喜出望外。大概我們太耐無聽過保育,也忘記了有人願意保育。

這代的掌舵人是鄭志剛。相信鄭公子亦明白,重新發展皇都是極其複雜的任務。如果失去「藝術性」和「年輕化」,就很難為這座文物注入生命力。

就我的專業,提一點小意見。

森美術館長年改進社交媒體策略,積極進攻年輕族群,同時引進現實與網上互動的藝術項目。甚至與石川的金澤21世紀美術館合作,推廣當代藝術項目。

單純用舊時代價值去發展皇都,只會與時代脫節。翻查資料,強拍皇都後的顧問委員會,有一個是皇都商場長大的古蹟保育代表,叫吳韻怡。

她推動過兩次保育運動,一次是皇都,另一次是灣仔的同德大押,而後者已經清拆。

吳韻怡是推動皇都成為一級歷史建築的幕後功臣,除了傳統的學者和名流成員,希望新世界可以多聆聽這位保育師的意見。

發展團隊開始有這種專家,是一個好開始。

從前的Top Down概念已經失效,發展與營商一樣,從下而上才能真正貼地。

日本森美術館的數位行銷主理人,落地做過客戶服務、公關和企劃等工作,不是體驗性質,是數年之久。

由基層的真實經驗,推動一個億萬項目,才能接觸到真正的民眾,對得起歐德禮的真誠。

保留皇都戲院,對於珍惜地標回憶的人,固然是喜訊。鄭志剛講過要「形神俱備」,當然知而行難,除了世界頂尖藝術團隊,也請多發掘香港的創作人。

如果皇都要再度成為世界舞台,將香港人帶上這個台階,是一種社會責任。

森美術館所參照的指標「Global City Index」,其實正是森氏家族的智庫創立。森美術館的成功,也是東京的成功。

鄭志剛的皇都計劃引來各路團隊,能否如森美術館成為東京的磁力,不只讓時間說話,也要讓基層發聲。

以事論事,如果皇都可以再起,香港人亦樂見你成功。

鄭公子,我們都慶幸沒有失去皇都。而要重新發展的,從來不只皇都,不只北角,也不只是建築與土地。

因為從來香港如皇都。

曾經美好,如今只得空殼。未來需要的,是從下而上、珍惜人才的發展模式。

我們懷念的不是皇都,是配得上皇都的香港。

希望這個地標,可以和香港一同重新活起來。



2020年10月22日 星期四

高慧散: 求你跳槽吧

轉載《蘋果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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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慧然 ]
林鄭接受商報專訪時透露,曾經有「出面人招手」,希望她「跳槽」,但她仍然堅持服務香港人,繼續做其特首。

她自言「服務香港人」,但被她服務的香港人,即她的米飯班主,為她的成績單打了負分。數百萬人走上街頭,要求她下台。她置若罔聞。不知道有多少香港人跟我反應一致?我看到林鄭說有人挖她「跳槽」,第一個反應是O晒嘴,無法置信;第二個反應則直接叫了出來,「去啦!誰挖你都好啦,求求你跳槽吧!離開香港吧!放過香港吧!過主啦!香港人不要你,只是不知道怎麼可以甩掉你!」

香港百年基業毀在她手中,竟然有人要挖她跳槽?獵頭公司跟那間公司有仇吧?看看過去一年半,一個小小的逃犯修訂條例,竟演變成一國兩制的面具被撕爛,香港強推《國安法》。這個女人,每一步都走錯,小事變大,大事變災禍。而她竟然選擇裝聾作啞,對網民的意見「不看、不聽」。自稱「百毒不侵」、「怎樣罵我都影響不到我的工作」。

這些網民不是非洲網民,而是香港網民,是她服務的對象,她的米飯班主。世上竟有這樣的「打工皇帝」!把自己的意志凌駕米飯班主之上,無視自己負分的業績,無論被服務者怎麼驅趕她,就是賴死不走。

有人挖她跳槽?那個「出面人」肯定從未試過鞋底被黐上嚼過的香口膠。

沈旭暉: 滿目蒼夷的香港機場


轉載: 《 隨緣家書》,2020年8月29日

滿目蒼夷的香港機場,一片悲涼。

疫情之前,我平均一個月飛2-3次,對各地機場極其熟悉,對香港機場,感到尤其親切。說來,上一次外出已經是2月中,半年沒有外出,破了成年之後紀錄,和大媽朝夕相對,不知人間何世。終於因為到台灣開新店,重臨機場,一到埗,彷如隔世。這真的是我們熟悉的香港機場嗎?

早在疫情發生前,機場就申請了不知道為期多久的「臨時」禁制令,進入大堂者,必須持有機票,也就是再沒有接機、送機這回事,以防再次出現「和你飛」。一個個高大的水馬,伴隨著早已消失殆盡的人群,一片陰森。現在,這些自然還在,但禁制令+疫情+國安法,令機場還成了疑似「著草」聖地,守衛也就更森嚴。單是大堂前,警察就比昔日更多,並有保安加設counter,但卻不覺得有任何人身安全風險。

這種感覺,彷如進入戒嚴區,只會在第三世界機場感受到。作為到過百多個國家、數百個機場的人,我的直覺,非常不舒服。

進入大堂後,疫情關係,用家已經很少,不少航班都取消了,店舖也都關門大吉,一片空洞。不少本來暢通無阻的地方,因為疫情+「政治」原因,都被障礙物攔著,彷如進入監控國度,動輒得咎。由於地方空洞而人少,巡邏的警員數目卻增加,還有好些明顯是便衣的警務人員,還有機場保安,此消彼勁長,彷如進入police state。行行重行行,其中不少明顯是原設計所無、勉強僭建出來的地形,令人想起人質事件後的菲律賓馬尼拉機場。

從前從香港離境,非常方便,只需要簡單檢查隨身行李,然後以身分證過E道,全程幾乎不經人手。但現在就要打機般,一關又一關:進入大堂前檢查證件一次,辦理登機手續時有可能被警察檢查一次,進入海關前(數年前開始),又多了一個容貌識別關口,一來是「前特首家庭機場行李案」的補救措施,二來據說也是測試容貌識別的白老鼠。到了使用E道時,身邊居然有警員、又有便衣,監察每一個使用人士,不知道是「容貌識別」疑犯,還是檢查有沒有人所謂「非法使用」BNO。總之,big brother is watching you。

最大的驚嚇,還是入關後。本來儼然一個購物城,現在食肆、商店十室九空,疫情關係,自可理解。但同時,機場也進行一個不知是維修、還是翻新工程,處處攔路、處處又鋪上木板,平日熙來攘往的大道,變成路障迂迴的小徑,走哪個方向,都有標記,行行重行行,又如迷宮。通常只有兩種機場有如此景象:戰亂之後的臨時機場,或第三世界大白象工程的爛尾機場。但這是香港。走進這個戒嚴區,再遇上巡邏的警員(其實真的不知道如此空洞、還可以巡甚麼),反而毫無違和,因為時光彷彿又回到那幾個月的香港。
不過一切已顛倒。

疫情早晚是會終結的,香港也會早晚「一切如常」,但機場的微妙改變,恐怕是永恆,就像我們熟悉的真香港,已經一去不返。

曾經很珍愛香港這個機場,曾為了「香港人的航空公司」國泰,專門累積積分,儘管「因管理不善」,下刪萬字,但畢竟還有一份親切感。現在,連同旁邊的HSBC,這些sentiment,也蕩然無存。

想不到,到了曾經朝夕相處的老地方,感覺是如此陌生,就像新香港,彷如一座大籠牢,感覺是如此壓抑。

這不再是我們的機場,也不再是我們的香港。雖然物理上,我肯定會不斷回來,彷似甚麼事也沒有,但心理上,卻知道再也回不去。

到了起飛一刻,俯瞰世上最美的夜景,今夕星辰非昨夜,adios ami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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