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5日 星期四

日本復活, 指日可待嗎?

元旦日NHK播映特備節目「目指せ!ニッポン復活」,邀請五位嘉賓,探討日本如何再次在世界舞台上飛躍。五位嘉賓並非等閒之輩,都是一方諸侯,各自屬於不同領域的專家。他們分別是工業產品設計師奧山清行先生、日本政策投資銀行參事役藻谷浩介先生、立教大學的山口義行教授、東京大學政治學部的姜尚中教授及劇本家中園ミホ女士。


面對日圓不斷飆升,國內就業市場嚴峻,製造業萎縮,本來已經是日本近年最棘手的問題之一,東日本大震災的發生,不過是雪上加霜,使得這些堆積如山的毛病浮上水面而已。主流的傳媒不斷地說,日本自房地產泡沫爆破之後迷失了二十年(lost decades)。但其實這個說法不完全符合事實, 看世界銀行2010年的數字, 日本的國民平均總收入從2003的34,510美元上升至2008年的38,210美元。換句話說, 進入二十一世紀日本經濟重拾發展路軌了, 只不過同期的歐美各國的表現較日本更突出。說日本衰落, 不是從實質經濟增長上說的, 而是從日本跟世界主要經濟體的此消彼長這個方面談。從統計表* 看到, 2003年日本的國民平均總收入在五個地區當中緊貼美國之後, 可是到了2008年的時候, 已經急速滑落, 美國、德國和英國均領先日本。八十年代下旬, 日本的國民平均收入曾一度超前美國, 這樣的落差不難發現, 日本經濟的實力, 確實大不如前了。

重振日本經濟, 讓日本再起鋒芒, 專家都不約而同認為, 日本需要有更多自己的產業。隨著生產線路外移, 「日本製造」成為稀有產品。日本製造業不振, 在國內便難以聘請更多工人。NHK在節目裡強調, 「常識」左右了今後的未來抉擇。要改變命運, 便要大膽挑戰常識的假定。


常識假定, 日圓高昂的時候將會打擊經濟, 但正是由於幣值高企, 企業向外併購的成本必定大為降低。日本要在外面重新發揮影響力, 正好借助日圓高企的時候出擊。

提到日本的製造業, 節目中分開兩個層次, 一個是屬於第一產業的, 農林、果園、牧場都屬於第一產業。過往我們大概會說, 日本的水果和牛奶都很美味, 不過實在太貴了。但節目提到日本製造木材的公司近年相繼停產, 假如木材變成更環保更具效能的能源, 便可以減少依賴石油和核能, 更可以讓林木業復活過來。



節目中也提到日本新研發的汽車及小型飛機, 其設計和性能都是世界最尖端最實用的。加上在製造的過程中, 充份發揮日本地方的競爭力, 例如一輛汽車, 同時需要岩手縣、山形縣和靜岡縣的技術。日本的小型飛機更使人驚喜, 從電視畫面所見, 即使坐在小型飛機上, 空間感不但很大, 而且很照顧乘客的需要, 這本來就是日貨的強項。看看岩手縣的三色煎餅、宮城縣的饅頭, 單從包裝已感到十分可口, 唾涎三尺了。問題是, 開發成本是一個大挑戰, 雖然日本製造等同高端高增值和高品質, 但是要在市場佔一重要席位, 價格優勢必不可少, 這是韓國貨近年搶攻並佔據家用電器市場的主因。元旦日, 討論日本復活的法門, 是好的開始, 新的盼望, 然而路途遙遠和艱苦是不言而喻的。山口義行教授說得好: 「只有從艱苦的道路走出去, 才有新氣象新事物的誕生。」



延伸閱讀: http://matome.naver.jp/odai/2132545585123598401

2011年12月31日 星期六

小國寡民之美

華人地區最擅長製造世界最大最多的紀錄, 甚麼「網民數目世界第一」、「手機使用人數世界第一」、「世界面積最大的機場」、「世界最大的超級市場」、「世界第一的紅酒消耗大國」、「世界最長的鐵路網」、「汽車數目世界第一」等等數之不盡的第一, 不用說那些無謂的健力士紀錄(Guinness World Records), 諸如「世界第一長髮女郎」、「最多老人集體玩呼拉圈」、「呆在裝滿冰塊的玻璃容器最長久」、「創集體舞龍人數紀錄」.....追求最多最大最長, 為甚麼就是最好? 實在莫名奇妙, 廣土眾民, 想造就數量最多的事物又有何難? 如果要搞一個比賽, 要大家同時吐痰、同時唱歌, 同時打電話、同時做愛, 華人地區肯定包辦世界之最了。然而不能忘記的事實是, 中國是CO2排放量最多的國家, 污染整個地球的福祉。消費主義, 即是瘋狂購物, 搶購名牌, 但是用一會兒便棄舊換新, 逐物爭競貪新忘舊的觀念, 是現今華人地區的主流意識。不幸的是, 消費愈是放縱, 地球的負荷愈大, 但人真的更快樂更幸福嗎? 鐵路、旅遊巴和校車頻頻失事; 工業和煤礦意外、軍民衝突和暴亂不斷, 這樣的資源浪費大國, 這樣的「世界第一」, 究竟有什麼用?

(來源: James Hansen; 左圖是2009年CO2的排放主要來源; 右圖是各國歷年的CO2總排放量)

當廣州、上海的GDP先後超越香港的時候, 是在告訴香港人, 廣州和上海已經超越香港嗎? 香港的貨櫃港的規模同時給上海和深圳超越了, 那是很了不起的事情嗎? 但是無論上海、廣州還是深圳都要面對一個棘手的難題: 人口和汽車太多了, 都市的機能早已經承受不了。生活在一個擠逼、吵鬧、空氣極其污濁、天天都有流氓打家劫舍、街頭天天看見綠林人士武鬥的城市, 是很快樂很幸福的嗎? 我們是否需要認真思考一下, 我們付出了高昂的代價、犧牲了許多人的健康和生命, 換來的是如此糟糕的生活環境, 是無可奈可的選擇麼?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話, 這些「世界第一」, 不過是虛榮, 甚至是虛妄和無知。

(汶萊的森林步道入口前有旅館, 也整齊停靠了一排又一排潔淨明亮的汽車, 汶萊人下午都愛往山上遊逛或到山下的公園緩步跑。)

來到汶萊, 一個人口只有三十八萬的小國, 看不見貧窮的景象, 街上甚至看不見單車, 看不見摩托車,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汽車。汽車比例即使多, 也不過數十萬, 比不上四分一個深圳市, 誰說車多的地方必定亂七八糟? 國際機場也是小得很細緻, 距離市區不過二十分鐘車程。沿途暢通無阻, 皆因汶萊的道路不但井井有條, 而且四通八達, 不可不提, 汶萊七成的國土仍然覆蓋著林木, 自然景物壯麗。誰說只有人多車多嘈吵雜亂才是繁榮富足的象徵? 身處汶萊這個平和的國度, 國民的教育素養也很高。生活節奏雖然較慢, 你也可以說他們的工作效率很低, 但好處是大家互不相爭、以禮相待, 有錢人也用不著炫耀財富, 因為大家都滿足生活, 你比我有錢又何妨? 這是不思進取的想法? 還是樂天知命的生活態度呢? 我不清楚, 但走在汶萊的每處角落, 攀上森林的高處極目四方, 我感受到的, 是小國寡民之美。

延伸閱讀:
James Hansen, "China can slow global warming if the US won’t?"

2011年11月30日 星期三

國際會議

為了參加三天「國際會議」, 忙了兩個星期。

甚麼是「國際會議」? 別人聽起來, 還以為奧巴馬總統、薩爾科齊、澳洲總理、英國首相卡梅倫甚至是泰國國王和北韓金正日總書記都來了。往大埔的會場轉了大半天, 與會者盡是黑頭髮黃皮膚的學人, 交談的語言離不開普通話。都說二十一世紀是中國人的世紀, 憑中國普通話已經成為「國際會議」的指定共同語, 此言非虛。

但奇怪了, 有些講者的名片上都不是寫上海外的大學嗎? 不錯, 只是他們都是從海外跑回來的中國人而已, 中國人足跡踏遍世界, 又多一個鐵證。不過看清楚, 來自本地的, 中國大陸的, 台灣大學的人畢竟佔大多數, 這樣的格局, 能夠叫做「國際會議」嗎? 有點成疑問。

第一天負責發表論文, 講題跟普通話沒有關係, 本來以為可以母語發言, 但為了保險, 還是先詢問現場觀眾的意見。一如所料, 當提出以粵語報告的提案時, 台下一眾馬上辯稱聽不懂為由, 要求還是以普通話發言為佳。香港人, 我們在幹什麼? 在香港的土地上, 不能堂堂正正以廣東話說話, 我們的基本尊嚴被丟到哪兒去了? 恨不得乾脆以英語發言, 看你們還有沒有理由說聽不懂?

「國際會議」到了第二天出席人數只剩下一半以下, 而且碰面的來來去去都是那二三十人。有許多人其實早在第一天跟校長和主辦人員握手碰杯之後, 便不曉得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反正負責的教授和老先生也是滿場飛, 到處跑, 沒有閒著的時候, 也就沒有空餘的時刻可以停下來, 認認真真、老老實實聽一場演講。國際人物沒有來, 華人面孔的辦事人只會交換名片, 討論學術的師長及專家當然有, 但只是少數派, 橫看豎看, 都不像是一場「國際會議」, 起碼開了三天會議, 不會對這個世界有什麼影響, 比不上一個「九把刀」旋風到訪香港般震撼。

然而有一點可以肯定的, 這個會議的入場費極具國際水平, 每位盛惠二千大元, 想靠邊站坐在一旁聽講, 也要一千元。這個價錢, 拿到澳門玩兩天, 飽吃兩頓飯, 住一天酒店, 再加來回船票也足夠了。可憐的是, 豪花二千元, 會議第一天開幕, 大會的午餐換來的是人人捧一個塑料飯盒, 拿一隻香蕉和一盒紙包飲品。可以說, 到旺角的冰室花三十元吃的喝的也比這個要好吃多了! 都說知識是無價的, 二千元換來的若果是知識, 那當然值回票價, 問題是, 在會場只為了面子, 為了交差而趕研討會敷衍了事, 甫坐下來便把玩平板電腦, 在演講室裡發白日夢的話, 那不單是浪費金錢, 而且是浪費了寶貴光陰。

窗外白日映照綠蔭, 與其困在室內那個沒有多少人知道的偽國際會議, 不如到外邊的長廊走一走更好!

2011年10月19日 星期三

為誰搞的資訊日?

十月九日, 應教學單位的要求, 必須參加資訊日。星期天辦資訊日, 史無前例, 是因為嫌星期六不夠火喉, 要多搞一天, 多派一天單張、指南、環保袋等, 實際談何環保, 提供了甚麼有用用的資訊? 不過是製造更多的垃圾。看了下面林漢明教授的感想, 深有同感, 星期日來的, 與其說是高中學生, 更多的是一家大小驅車前來, 停車場泊滿了七人房車, 許多人無視交通規例, 汽車隨意置於食堂外, 教學大樓外都是車都是人流。大學變成繁忙時間的九龍塘車站, 校園的林蔭道路變成灣仔的告士打道。車水馬龍, 熙來攘往, 小孩子、中年人、老年人, 像洪水猛獸的湧進來。更多的是獨來獨往的家長, 虎視眈眈, 像走到花園街、鴨寮街、金魚街討價還價一樣, 帶著奚落和審判的眼光, 比比皆是。大學資訊日, 彷彿是中學的家長日。

還記得有一位家長, 甫坐下, 便說自己女兒的學校有多好, 課程有甚麼獨特之處, 自己的女兒如何有才華, 老師對她怎樣悉心栽培。好了, 好了, 你的女兒很了不起了! 是不是想我補充一句: 「四年後, 大學不取錄你, 便是大學的損失了!」不錯, 是四年後。才不過是二年級學生, 她的媽媽已經那麼緊張了, 果然是一頭怪獸。 我坐下來聽她滔滔不絕, 提到女兒的學校, 便笑逐顏開, 又對他們的校長毫不猶疑辭退教學表現不夠滿意的教師讚口不絕, 聽起來不禁汗顏! 原來三十分鐘的時間, 是那麼的漫長!

校園分不清是行人路還是馬路了, 總之是一片人海, 火車站一帶, 因為人太多, 汽車穿不過, 遊人喧鬧如鬼哭神號, 驟眼彷如置身旺角西洋菜街的行人專用區。這是香港的大學從三年制忽爾變成四年制的亂象。一味追求研究數量、學生人數的可觀增長, 破壞了大量林木, 破壞了寧靜省思的環境, 讓校園變成擁擠的市場, 這是我們希望預見的嗎?

附錄:

生物系林漢明教授與怪獸家長對話 (2011年10月10日)

過去了的周六和周日是中文大學的入學資訊日, 面對絡繹不絕的人流, 中大的老師、職員和現任學生都鼓其如簧之舌, 推介自己的學系。

由於剛接任了一個課程的主任職務, 難免亦要粉墨登場一番。作為教育工作者, 固然是希望得天下之英才而教之, 但更重要是招攬合適這課程的學生, 始終這不是江湖郎中賣葯。於是展開燦爛笑容, 以禮會客。

周六來的大都是中六生, 周日卻闖進了一批怪獸家長。他們出席了連場的簡介會, 搜羅了各式各樣的單張, 還鍥而不捨地追問問題, 認真的程度, 實令一眾學生汗顏。

怪獸家長一: 我的孩子在英國讀中學, 以 Non-JUPAS 申請, 要甚麼成績?

我: 好成績。

怪獸家長一: 幾科 A 和 A* 可以嗎?

我: 應該或許可能有相當機會。

怪獸家長一 (滿意地): 那麼便是可以了!

我: 還有面試。

怪獸家長: 面試考甚麼?

我: 例如要你小朋友回答是否真的想回香港讀書, 還是買個保險?既然到了英國, 為甚麼又要回香港?入學名額給了你小朋友而他又放棄, 會令其他人失去一個入讀我們課程的機會。

怪獸家長 (面有難色): 這個嘛....那麼....果然是難答, 你有辦法幫幫忙嗎?

我: 那麼.... 這個嘛....那你就別告訴我你小朋友的名字。

怪獸家長二: 你們的畢業生畢業後分到甚麼地方工作?

我: 我們的畢業生超過一半會繼續深造, 其餘的在各行各業服務社會。大學並不是一個職業訓練所。

怪獸家長二: 那你說得不對, 醫學院畢業當醫生, 法律學校畢業當律師, 藥劑系畢業當藥劑師, 這些我都很清楚。

我: 但理學院、文學院、社會科學院等都旨在訓練社會通才。

怪獸家長二: 如果不繼續讀書, 那些通才又分到了甚麼工作?

我 (遞上了一份畢業生感想單張): 我們的畢業生有任職政府化驗所, 有當政務主任、行政主任、教師、律師事務所專利部門項目負責人、國泰機師, 等等....

怪獸家長二 (把單張退回給我): 那麼雜亂的工作類別, 說明你們不夠專業。

我: 的確是包羅萬有, 我們還有一個學生晉身投資銀行, 畢業不到一年便月入七萬, 他負責生物科技方面的投資項目, 算是學以致用吧!

怪獸家長二: 那他自己有本事, 你們有幾個這樣的學生?

我: 目前祇他一人, 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怪獸家長二: 其實我祇是想問問醫學院是往那個方向走....

有一對好學不倦的家長跑到我們正在進行工作坊的實驗室....

我: 這是 DNA 工作坊, 給小朋友自己動手提取 DNA。

怪獸家長三 (點頭微笑): 很有趣!

我: 那請你的小朋友來參加。

怪獸家長三: 他今天沒來。

我: 噢....

怪獸家長三: 我自己參加, 然後把經驗告訴小朋友。

我: 很難說得清楚。

怪獸家長三: 他爸爸會錄像。

家長端正的坐在實驗桌的旁邊, 小心聆聽, 抄筆記, 認真回答助教的提問, 操作嚴謹, 一絲不苟。他的丈夫全程拍攝, 巨細無遺。我心想, 是否應該邀請這位家長入讀我們的課程。

2011年9月30日 星期五

夜對長空

紅磡灣旁昔日的碼頭, 開闢成吸風飲露的天地。靠着椅背, 面向海港, 與友人共享明月不醉夜。

咖啡豆香飄飄撲鼻而來, 輕風細細濕潤衣襟, 雲端一角反射地平線的燈紅酒綠, 酒吧的斗篷蓋不住燈下的淺笑。浪花濺起, 黑壓壓的拍岸不斷, 泛起絲絲冷冷的涓滴, 讓乾涸的腦海重生。柔柔的身軀坐在跟前, 小巧幼長的手擱着四方桌子上, 直看她那會說話的雙眼, 彷彿在跟我招手, 又像是在譏諷我這個看着她傻笑的中年人。原來她帶兩分的冷酷, 迷濛帶點疲倦的樣子最迷人。看她的秀髮, 跟流水一樣輕盈, 萬里長空, 星光淹沒在兩岸的燈火, 我們在海角中央, 沒有星光, 只有天與地, 兩個人共處的短暫時光。我們都不能不回家, 但這個短暫時光, 又卻是一個加油站。我問她:「油站在什麼地方?」才五分鐘, 就準確給我一個位置。沒有加油站, 車子開不動了, 今晚我們不見面, 我就只會沒精打采地從工作崗位回去。


話說回來, 她又怎麼知道我想找她呢? 前一天晚上, 想起她, 想告訴她, 那邊交通癱瘓了, 心裡一直納悶, 不記得哪一個剎那之間, 就收到她的問候了。生命的奧秘, 不因科技的日新月異而解消, 反而因為大家可以這樣快捷收到許多資訊, 可以按幾個鍵便找到對方, 我可以那麼快跟自己喜歡的人見面。年少時跟女孩子歷歷在目的情景, 是第一次硬着頭皮向女孩子開口拿電話的一刻。對方拿起我的原子筆, 不在意地寫了一堆數字, 那一張紙, 一直放在二十年前的日記簿裡。二十年了, 笨手笨腳的我不變, 見到喜歡的女孩子, 雖然明知沒有結果, 但不知怎的仍然會害羞起來。因為我大概知道, 自己喜歡了她了。

走進按摩場, 兩個人穿起短褲, 並排而坐, 像一起坐在家裡的沙發看電視。我經常在家裡的沙發睡覺, 這一天也沒有例外。半夜的店子雖然客人不少, 電視機不停發出擾人的旁白, 但心裡出奇的平靜下來。她這個人有趣的地方是, 說了一便是一, 說了二便是二, 清清楚楚, 沒拖沒欠。但其實很多方面, 她是一個很機智很會思考的人, 要清楚了解她, 需要更多的耐心。但有一點我非常肯定的, 是認識了這個朋友, 是我的前世修行。我不過一個電話, 她便真的出來了, 而且還真的聽我不停的說話。我有時感到自己說話太多了。

按摩師的手指不住地在小腿與腳踝之間穿梭, 有點不自在, 旁邊的她偶然一兩聲叫嚷, 看來感到痛楚吧, 本來想側身望望她的臉蛋, 但最後閉起眼睡着了。其實我不想睡, 但在她的旁邊, 忽然間感到心如明鏡, 沒有雜念, 沒有思慮, 她給我的, 是這點安寧。她帶我來這個地方, 就是讓我小睡片刻嗎? 我嗅到了許久沒有的自由空氣!

開著車子沿着公路飛馳, 載人的時候, 我一般開得很慢, 因為我死了是一條命, 旁邊的人有什麼不測的話, 便害了她一家人。我當然也有自己的家庭, 我也要珍惜自己, 因為我也愛惜自己的家人。不過這一刻, 我的身軀跟汽車混然為一體, 在路上奔馳, 腦子沒有思念, 化作一隻小鳥, 在無人的路上飛翔。夜對長空, 海灣一角, 天地神遊, 不問理由, 不探究竟, 今晚是一覺好夢。

轉身回頭一瞥, 伊人早就隱入叢林暗巷之中, 不見蹤影。路遙遙, 水迢迢,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紅磡灣的清夜特別冷! 祝願甜美的她也跟我一樣睡得甜美。

2011年8月27日 星期六

追憶遙遠鄉情-紀念母校創立160週年


京都龍安寺以枯山水庭園遐邇馳名,但玄關擺放的書法屏風更可觀,上面寫着陶淵明的詩句:「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嵐山下櫻花成蔭,遊人穿起木屐,張開油紙傘踏着碎步。鴉雀群飛,橋下幾葉輕舟,水聲潺潺,琴音陣陣。吟味之間,遙遠的鄉情隱約浮現。究竟是甚麼的鄉情?活在石屎森林,可曾有這樣的回憶?難道與天地相會時,勾起前世今生?對了,我想是中國文學給我的啟迪,讓凡夫俗子也能感通古物容貌,上下而求索。

文學課堂上,老師不是講課,而是引領我們走進大觀園。時光揮不去歷史的痕跡,校園的一磚一瓦、球場兩旁的火鳳凰,都成了指向奇妙夢幻國度的導航針。「物有其容,情以物遷」,陽台凭倚對望陸佑堂,旗桿上輕飄的校徽與黃鳴謙堂的石牆相映成趣。千古風流人物,都是那麼的遙遠,又彷彿悄悄地擦身而過。以生命影響生命,老師帶我們窺探藝術生命的堂奧,文學家的名字不再是專有名詞,而是活生生的重塑我們對古人的觀感。子曰:「遊於藝」,重遊歷史人物走過的道路,以玩賞遊園的態度學習,是老師送給我們的愉快旅程。

扶桑路上,千年老松照水迎客,處處是古文字的足印。劍道場上掛起「靜水深流」、「則天去私」、「一法實無外」的扁額;百年雜貨屋前的木牌,有毛筆書寫的「庖丁」、「炊飯器」、「牡蠣」、「雲丹」、「胡麻」等字樣;和菓子包裝上有五七言俳句;牆壁上的年曆,標題不是「一月」、「二月」,而是依四時排列的「睦月」、「皋月」、「水無月」、「霜月」……文學的風采走進日常飲食衣履之中。明明身在彼邦,何以聯想起唐土風物?一個人對歷史和家國的情懷不是憑空而起,更不可能強行灌輸,而是經過取捨和沉澱,然後內化、結合和再造,成為過去的記憶和立體生命的一部分。所謂遙遠的鄉情,大概是心鏡裡的一面倒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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卒業年份:1994年(5B); 1996年(7A)

2011年8月19日 星期五

果然是社會的縮影

《蘋果日報》, 2011年8月19日:

「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這是《禮記.大學》的頭一句,香港大學引以為校訓─明德格物。這所百年學府是怎麼親民的呢?大家有目共睹。講大學之道,還得從曾寓居香港的中國教育家蔡元培說起。

蔡元培 1917年出任北京大學校長,履新那一天,校工列隊在前身是京師大學堂的北大正門恭敬行禮,蔡校長脫下頭上的禮帽,深深向校工回鞠了一個躬,校工和學生大為驚訝。近百年後的香港大學,校長只會向認捐的富豪與高官鞠躬。

「兼容並包,思想自由。」蔡元培以此定下辦學方針、大學精神,且講得出,做得到。他任內,北大有倡導「德先生」「賽先生」的共產黨人陳獨秀,有學貫中西的保皇派辜鴻銘,也有自由主義者胡適。 1919年,中國政府準備簽署喪權辱國的《巴黎和約》,學生群情洶湧, 5月 4日上街大遊行。蔡元培表示由他代表同學向政府表達訴求,學生拒絕。

當天晚上,學生火燒趙家樓,多名北大學生被捕。蔡元培知悉後對學生說:「你們今天所做的事情我全知道了,我寄以相當的同情……我是全校之主,我自當盡營救學生之責……我保證在三天之內,把被捕同學營救回來。」蔡元培後來成功保釋被捕同學,隨即向政府請辭,在北京學界多方挽留下復職。

近百年後的香港大學,為了「保障學生安全」,校方保安把和平請願的同學都推到後樓梯並且關起來。港大人常以國父孫中山曾在此留學引以自豪,孫中山當年為甚麼要來香港呢?他在《孫文學說》寫過:「予在廣州學醫甫一年,聞香港有英文醫校開設,予以其學課較優,而地方較自由,可以鼓吹革命,故投香港學校肄業。」他又怎會想到,世紀之後,這片曾「可以鼓吹革命」的校園,已是擁權貴以自重,拒言論自由於千里的富貴學店?

--《蘋果》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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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

香港報章廣泛報導, 中央政府贈送多份大禮給香港, 皇恩浩蕩。這些禮物, 不是港幣6000元, 也不是稅務寬減, 更不是解決物價暴漲之策, 一言以蔽之, 所謂恩澤離不開人民幣業務, 甚麼ETF、FDI、QFII , 一大堆抽象名詞, 對小市民來說, 代表甚麼? 有些報章把QFII寫成RQFII, 究竟哪一個才是對的? 沒有腦袋的人有福了, 總之不要想, 大中華帝國的什麼親王說你有福了, 你便要信。

甚麼「人民幣離岸中心」說得很動聽, 說白了無非是給大陸錯綜複雜的游資找一處洩洪, 而拿著巨額人民幣的香港人又不用光拿著現金發愁, 連買個麵包也不行。 很顯然新政策下, 人民幣將來變得更流通, 隨著港幣不斷貶值, 人民幣不斷升值, 於是吸引更多小市民放棄手上的港幣。假以時日, 港幣的存廢將會成為焦點, 港幣被淘汰的一天很快來臨, 如同今天的澳門幣一樣, 可有可無。而香港現在的種種社會民生問題, 並沒有因為人民幣的流通解決了, 這就是「禮物」的真諦。

《晴報》2011年8月18日

說到底, 共產黨沒有免費的午餐, 送一些甜頭來, 在乎麻醉大財閥的神經, 讓誤信果真是好消息的愚民更堅定地向權貴攀附。看看香港大學, 校長已斬釘截鐵宣佈: 「香港大學不再是香港的大學!」 百年樹人, 一朝傾頹。《晴報》說, 香港的出路在於與中國大陸融合。這幾年, 因為香港過份依賴大陸, 零售業一面倒向自由行暴發戶招手, 換來的是對方冷嘲熱諷, 冷不防一句:「要不是中央政府照顧你們, 香港就完蛋了」, 而本地旅行團的導遊與旅客之間衝突不斷, 前所未聞。可曾聽見日本遊客、歐美以至台灣來的遊客與導遊大打出手? 另一方面, 熱錢不斷流入炒賣市場, 推高房價, 加上大陸入口食品價錢暴升, 外出用膳, 不是負擔重了, 就是食物質量退卻, 加上旅客暴增, 每天走到鬧市, 都是活受罪。你說, 不到鬧市便可以了嗎? 現在連郊外也是寸金尺土, 林木草原被大舉收購, 伺機改變用途, 方便將來大興土木。一句話, 大陸所謂「挺港」, 不過是向某些團體傾斜輸送利益, 可悲的是, 這些利益團體卻絕對地把握香港政治經濟文化的命脈和喉舌。就連北京政府資助香港學生到大陸實習, 也只限於香港大學, 其他的大學可沒有份兒了。

面對這樣的處境, 除了啞忍之外有甚麼出路? 進取的人會選擇抗爭, 但識時務的人有兩條路, 一是歸順, 一是歸隱。歸隱的話, 就是想辦法離開這個是非地了。珠江三角洲, 尤其是香港和深圳之間, 在可見的將來, 會變得更單一, 分不清甚麼是泥, 甚麼是土, 只要到羅湖邊境走一趟便一目了然, 車水馬龍, 人潮熙來攘往, 香港和深圳已經分不開了。兩地的差異日小本來不是壞事, 問題是: 香港向著低劣粗暴的一方靠攏, 人心變得更虛妄, 更暴戻, 更囂張, 更無知, 執法者執政者更愛獻媚。「香港已死」不是預言, 而是事實擺在眼前, 不過是中共政要高姿態前來, 闡明這個事實罷了。

香港大學昨天發生的事, 是社會的縮影, 是香港的宿命。


延伸閱讀: 香港三國論壇
沈旭暉, 「咫尺地球﹕港大眾裏尋他﹕衛奕信坐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