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2日 星期一

張政遠: 罷課與杯葛上課


「罷課」在日語裡可以是「ストライキ(strike)」,也可以是「授業ボイコット(boycott)」。前者是狹義的「罷課」或罷工,後者則可譯作「杯葛上課」。兩者表面類似,但卻有著根本的差異。2000至2007年我在日本仙台的東北大學留學時,曾經歷了一次罷課。事緣當時日本政府打算把國立大學「法人化」(引入市場原則來辦學),學生組織發動了反對法人化之罷課運動。罷課日的早上,我如常到達大學,但發現所有教學大樓的入口被雜物封鎖。換言之,罷課是群眾運動。要讓老師和同學根本無法選擇上課與否,這才能稱得上是罷課。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批保安人員或職員戴上口罩在教學大樓外觀察,但他們卻沒有阻止學生的行動。這是因為教職員與學生基本是同一陣線,他們也是大學的持份者,而且也反對國立大學法人化。團結就是力量,罷課與罷工如果能夠同時進行,肯定可以壯大聲勢,更何況罷工是憲法所保障的勞工權利。然而,是次罷課不單沒有發展到全民罷工,更未能成功阻止國立大學法人化。有別於「罷課」,上文提及的「杯葛上課」是指學生選擇不上課。由於沒有封鎖入口,不選擇杯葛的學生是可以「如常」上課的。2014年9月,中文大學百萬大道舉行了反八三一學生集會,學聯代表宣讀了「罷課宣言」。但嚴格上,這並不是「罷課」,而是部分學生「杯葛」上課。在大學,學生以不同的理由「走堂」是很正常的,但「杯葛」 卻是一種態度,雖然它並沒有法定的地位。作為大學生,你們有自由去選擇杯葛上課或繼續上課,但身為一位教師,我的立場是「罷課不罷教」 ,即使只要一位同學來上課,我仍然會繼續教學。當然,我會嘗試對教學內容作出一些調整,讓同學能反思大學的意義。

香港人都在喬裝

(轉寄)

全香港人都在喬裝。應該享受暑假的學生喬裝示威者、內心勇武的大人喬裝和理非、懦夫喬裝中立、自私喬裝理性、蠢人喬裝智者、邪惡喬裝正義、偽善喬裝大愛、法利塞人喬裝信徒、傀儡喬裝領導⋯

香港市民沒有一個不是喬裝的。

Prof. Gordon Matthews: My home is destroying

Went today to the illegal protests and watched as Hong Kong protesters threw back pepper spray and tear gas launched by police at Legco, while launching their own Molotov cocktails.  Why, oh why, has Hong Kong come to this?  The protestors and police shouldn't be fighting like this--they are both Hong Kong people whom in other contexts would get along well enough as fellow citizens, which they are.  The problem is the Hong Kong government, which has completely abdicated its representation of Hong Kong.  Carrie Lam is wholly invisible, not even a puppet.  Today, Hong Kong is dictated to by Xi Jinping.  And so, of course Hong Kong people will resist.  This is so tragic, because with better government--with Hong Kong leaders representing Hong Kong rather than only mainland China--one country two systems could have worked.  My home is destroying itself and I am in tears as I write this.

2019年9月1日 星期日

馬岳:香港的悲哀

https://www.bannedbook.org/bnews/zh-tw/baitai/20190818/1176703.html

作者:馬嶽

//必須承認的是:過往兩個多月發生的事,很多都已經超出我知識和經驗範圍。某些人無恥的程度、政權涼薄的程度、一些完全違反理性原則的政治行為,都難以理解和想像。讀多久政治學都好像無用。

我在想:這究竟是什麼政府?這種政府歷史上有過嗎?What have we done to deserve this?

有執法人員代表白紙黑字叫市民為「蟑螂」(但「蟑螂」有份納稅供養你們,你們都是吃「蟑螂飯」的一群),這種在歐美國家已經會被視為hate speech的法西斯言論,可以在公文出現而沒有後果,還夠膽叫自己做國際大都會。

特首公然指示威者have no stake in society。我第一個反應是如很多人般憤怒,原來這個政府的施政不是為了建構未來給下一代,只要反對政府就把他們打成「無份者」,罪名就是破壞你們那個掠奪收成的秩序。這種公然不把人民當人的政府,為什麼還可以繼續管治?

我第二個反應是,如果說他們沒有stake,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票可以選出自己的政府,所以他們努力爭取的,就是還給他們應有的stake,即是一人一票選特首。你不要怪他們反抗,因為they have nothing to lose but their chains。

不是做給香港人看的
幾個星期前,我一直疑惑:為什麼特首記者會每一次都是火上加油,每次之後民望繼續跌還要路線繼續,已經20幾分了,只有鄭若驊更低,想換個方法考第一嗎?這一兩個禮拜,我開始看懂了。

喬裝的眼淚、把抗爭抹為「極端暴力」、顏色革命、港獨以至恐怖主義、說香港的經濟差過SARS,都其實是服務內地市場的,給內地只能看到一邊資訊的人,來煽動反港情緒和合理化警察暴力和強力鎮壓。

這些內容,和身居香港每天看着直播有街頭經驗的人的認識相差太遠,反而引起香港人反感。「暴」和「亂」的源頭大家都知道是什麼。很多香港受教育的人都讀過「周處除三害」的故事,你硬想將人們的注意力轉到蛟龍和猛虎身上是沒有用的。

香港的悲哀在於,特首記者會,不是做給香港人看的,也不是為了爭取香港民意。你只要看看《明報》星期五報道的中大調查,就知這套大台劇式的政治操作已經沒多少香港人看了。如果你的路線是有效的話,民望應該一早反彈了,一堆建制派選舉政客應該早就撲出來打鑼打鼓抽水了,不會應酬式的開個記者會後又躲起來。

「一個人的聯盟」
我在〈其實很好笑〉中問的問題,始終得不到答案:其實這樣做,對香港有什麼好處?死守不回應五大訴求,激發暴力然後屈示威者是港獨甚至是恐怖分子,不惜打垮一代人甚至更多,破壞香港自由城市的形象和聲譽,令市民對政府和警察信心蕩然無存,只是為了保住某些人的權位以及面子?對香港的好處是什麼?

上星期和一個BBC記者談起,她做了36年記者,世界各地的抗爭她都去過。她覺得香港的警察簡直是瘋狂:例如她完全沒法想像警察竟然可以在高位持槍射示威者的頭。這還是8‧11前的評價。如果你看西方傳媒一直的報道,會知道香港自由城市的形象,在一個夏天完全被破壞。單是聯合國人權委員會那張單,你就有排找。

幾年前,我寫過一篇〈一個人的聯盟〉。意指某特首可以完全不理會民意、搞到社會撕裂、甚至得不到建制精英支持,但只要獲得中央信任,仍然可以繼續當特首甚至連任。

我在想,史上有什麼政府在處理危機時一直和民意對着幹、愈違反民意愈要做,甚至不惜破壞社會的根本利益,目的只是配合另一個境外政府的利益和路線劇本的?我當然會想到冷戰期間的東歐衛星國,蘇聯才是真正話事人,但波共匈共倒是會被責成處理好國內政治及安撫民心的,不會故意搞垮自己國家來取悅蘇聯,因為對蘇共來說這也是doesn't make sense的。一國兩制,當真是史無前例的偉大構想。

「止暴制亂」之後
自三星期前港澳辦為香港警察大力鎮壓開綠燈以後,「止暴制亂」成為主調,警察彷彿像拿了「免死金牌」一般。策略是盡量不批准遊行,於是任何人一行出馬路便可視為非法集結,然後用催淚彈和各種子彈對付、用警棍痛打,甚至用臥底和栽贓手段,作大量拘捕和檢控,務求製造恐懼,做到震懾效果。至於過程中大量違反指引和警例,都不需理會了,因為不會有處分(要處分也先處分張建宗啦,咁大膽代我們道歉)。到了法庭不夠料告,那是將來的問題了。馮睎乾的總結最簡潔:「他們的武力可持續升級,道德卻不設下限,做什麼也(暫時)沒有法律後果。」再簡潔一點,就是兩個字:「暴政」。

大規模無差別的發催淚彈、濫捕,包括在遊客區和民居附近無人地帶搞催淚放題,並不是農曆七月太猛,而是要在普通人中製造恐懼。大量的彈壓和抓捕和檢控,包括非示威者和救護人員也可能受傷被捕和至少食煙,不少普通人都會害怕,覺得香港很不安全,盡量避開有遊行示威抗爭的地區,以及阻止他們的年輕一代上街,心理上渴望回到「常態」。在一輪「鎮暴」後,可能街頭抗爭會大幅減少,或者完全回到在政府警察法例框架鳥籠內「和理非」活動,於是就叫做「止暴制亂」了。

經此一役,你以為「止暴制亂」後,市面平靜了大家就可以當沒有事發生過?你有沒有看過「紅van」?一兩個世代深藏的對政權和警察的仇恨,將永遠不能消除。政權已經喪失了管治這城市的道德基礎。

很多人喊「光復香港,時代革命」,不一定代表都支持梁天琦的政治主張。但不少年輕人會覺得以一個抗拒暴政的世代來說,梁天琦的牢是替他們坐的。對很多參與過雨傘運動的人來說,佔中九子的牢是替他們坐的。

如果把1000個「核心」關進監牢成政治犯,那我想總至少有一百幾十萬的香港人覺得這些牢是替他們坐的。這筆帳,他們一定會算的。不要以為他們會永遠坐在家中。

6‧16有200萬人上過街,他們的五大訴求仍然沒有回應。運動可能被彈壓下去,但民眾積累的怒氣無處發泄,大概只能首先發作在未來兩次選舉之中。這是制度的弔詭和悲哀之一,搞出個大頭佛的林鄭不需要面對選舉,低過30分都可以繼續做特首,市民怨氣只能發泄在要選舉的建制派候選人身上。對不起,你們又一次「為國捐軀」了。

後記:

8‧11的下午,在家再看了一段Darkest Hour片尾閃出邱吉爾的名言:

Success is not final.

Failure is not fatal.

It is the courage to continue that counts.

文//馬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