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5日 星期五

日本AV文化研究與「博雅高尚」

HKU SPACE開辦日本AV文化研究課程, 掌舵人馬上四面楚歌, 「衛道之士」烽煙四起, 負責全香港規模最大的日本語課程的陳德奇先生這回給傳媒學棍害慘了。其實, 研究日本AV文化有甚麼罪過? 陳先生一語中的, 開宗明義便說, 這不是喧染色情的推介小電影和AV女星的課程, 而是人類學、社會學的探索。「風俗孃」、「宅男」、「援助交際」從經驗主義(empiricism)和自由主義(liberalism)的角度看並非對與錯、道德與否的課題, 而是活生生的日本本土現象, 但是這些本來只屬於日本的東西, 為甚麼可以跨出國界, 成為文化標籤? 其影響所及, 更不限於台灣和港澳地區, 較遠的東南亞以至歐美世界, 都對這股潮流甚為雀躍, 就連英國的大學也有專門研究「日本性風俗」的學人。由此可見, 日本AV文化登入學術堂奧, 並沒有不妥當的地方。

「衛道之士」固然會反駁, 認為學術堂奧, 就是容不下低俗的品味。甚麼是低俗的品味? 甚麼叫做「高尚」? 遠在1852年牛津學者紐曼(John H. Cardinal Newman)在其《大學的理念》(The Idea of a University)便認為大學是一個提供博雅教育(liberal education), 培養紳士的地方; 德國的大學傳統也強調大學是創造學問的知識金廟, 例如德國哲學家雅士培(Karl Jaspers)的《大學理念》(The Idea of the University)便強調大學是「知識性的社會」(intellectual community)。

站在發展知識的立場來看,大學要扮演的角色是「時代的表徵」,香港的流行文化事實上跟戰後日本是不可分割的,由六七十年代的電影,八十年代的音樂,至九十年代的電玩和動漫,都離不開日本的影子。研究日本的電影,即使是小電影和情色文化,都是大學反映時代表徵的重要標誌。「情色」(eroticism)不同於「色情」(pornography), 前者並沒有賣弄姿色、特寫男女交歡鏡頭的意味,與九十年代標榜一張電影票由上午看三級片一直看到日落的電影老闆有不同的思維。



這沒有貶低電影老闆的意思,「三級」又好,「四級沒有格仔」又好,甚至是「五級人獸交」,不過反映了時代的變遷罷了。日本的AV行業的興起與衰落,跟香港電影的興衰恰巧互為因果。八十年代興起,九十年代盛極一時,至互聯網普及,版權與非法下載糾纏不清,日本AV製作的盈利每況愈下,從事AV製作,今日已經是一門虧本的夕陽工業。觀眾當然是薪火相傳,你只要隨便訪問一個香港男人:「你認識的日本AV女星是誰?」, 根據他的答案, 已經可以知道他的真實年齡。可是日本AV女星的待遇,可謂今非昔比了。有苦自己知,日本女優蒼井空(あおい そら)的故事,跟香港本地的藝人一樣,單靠出唱片,單靠拍戲,是不能掙夠生活費的。所以蒼井空是一個很有象徵意味的人物,你說她是脫星嗎?可以,但是她在大中華地區的盛名,不只是因為她是AV女郎,她在許多領域上,例如電視劇《神探伽利略》(『ガリレオ』),以至賣力獻身慈善工作,都為她贏得不少讚許。

至於這樣的研究是低俗的研究嗎?大學要走「博雅之藝」(artes liberale)的道路的話,看來很多大學的學科都要關門了。所謂「博雅之藝」,是訓練人成為一個有文化有教養的人,具體地說就是克萊恩(1967)《人文學科之理念》(R.S.Crane: The Idea of the Humanities)所講的「語言之藝」、「理性概念之藝」、「文藝批評之藝」以及「歷史知識與理解之藝」。大學教育, 其理想是要發揮人的智性潛能, 為知識而追求知識, 因而獲得智慧, 以認識自己(know thyself), 解答人生的終極難題。柏拉圖(Plato)的Academia、亞里士多德(Aristotle)的Lyceum、伊比鳩魯(Epicurus)的Garden, 都是博雅教育的典範。套用現在很多人流行說法:學習不在於學甚麼(what),而是在於如何(how)學習。但是, 綜觀今天的大專教育, 似乎「博雅之藝」是最不受重視的, 音樂、藝術、人類學, 無奈地成為大學的冷門學科。



所以報章引述甚麼教育協會會長的先生說, 大學開辦的學科應該是「加強個人修養及造詣」, 開辦日本AV研究課程「偏離高尚教育」云云, 是一句徹頭徹尾的廢話! 今天大學教育, 是專門教育, 是專上教育的一部分, 但「專上」跟「高尚」是兩碼子不相干的事情。專上課程最賺錢的是商科, 難道會計、市場學、精算、環球金融學都是「高尚」的學科, 人類學、哲學、社會學反而是低俗的旁門支節麼?

況且, 話說回來, HKU SPACE從一開始就是照顧社會大眾持續進修的需求而設的學院, 緊貼市場大勢本來並沒有不妥當。緊貼市場, 在香港這樣的環境, 是必要之惡。如果批評「掛著香港大學的招牌, 吃喝玩樂、五花八門」是罪惡, 那罪惡的根源並不在HKU SPACE, 而是由香港大財閥主導的大學教育資助委員會。大學之間各自忙於競逐學額, 像一個大的拍賣競投場, 最終勝出的只有具備市場價值的學科。HKU SPACE不把資源投放在商科、電腦工程等更賺錢的科目, 反而為學員開辦畢業之後不能謀生的日本AV研究, 而居然又有人肯付出昂貴學費和寶貴時間去探究「性與死亡的關係」、「比較兩地草食男文化和價值觀」、「了解日本性風俗」這些不能拿出去職場找工作的專業, 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 無論是HKU SPACE的課程主管、教員以及學生都不禁使人肅然起敬。 謹向那些持續對學術懷著一份童心、真誠和執著的學人, 致以萬分敬偑。

延伸閱讀:
張燦輝(1995),《人文與通識》, 香港:突破出版社。
金耀基(2001),《大學之理念》, 香港:牛津大學出版社。
邱淑婷(2007), 《香港・日本映画交流史:アジア映画ネットワークのルーツを探る》, 東京:東京大學出版社。
邱淑婷(2010), 《中日韓電影:歷史、社會、文化》, 香港:香港大學出版社。
新報,「從《告白》看日本電影在香港重生」
EDU PLUS (2010),「八大院校千學額重新分配」

2011年2月5日 星期六

香港步道

遇上了許多第一次在香港過農曆新年的留學生,他們想趁假期四處遊逛,不知道除了海洋公園、挪亞方舟和迪士尼之外, 還有什麼好去處。人工化的主題公園是戰後歐美世界的產物, 隨著巴黎以至美國本土著名主題公園業績的倒退, 主題公園早已是明日黃花。 經常聽到外地人說, 不到海洋公園, 便不算來過香港, 而從商業角度去看, 入場人數的確年年增長, 總不能否定主題公園在香港畢竟仍然大有市場; 然而吹噓這些主題公園能代表香港的一面鏡子, 看來不大站得住腳。假如連香港人也認為這座城市只有主題公園或山頂值得賞玩, 或者必須前去看看的話, 那便應該好好的檢視一下自身了: 為什麼土生土長, 依然對我城的認識那樣膚淺, 為什麼老是只會關心自己三尺範圍內的事情?

一.

就以山頂為例, 多數人只把凌宵閣和山頂廣場與山頂劃上等號。七、八十年代, 山頂只有一座老襯亭 (正式名稱為爐峰塔), 沿芬梨徑一直走, 是1975年興建的獅子亭, 不過在此之前, 山頂的代表建築就只有始建於1901年的太平山餐廳。山頂面貌, 隨著建築物愈來愈多而變得熱鬧起來, 跟三十年前寧靜簡樸的景象看似大相逕庭。那個年代, 上老襯亭吃一頓是高消費的標誌, 而且受不了高消費就無法在山頂填飽肚子是當年的共識。今天取而代之的峰景餐廳早已變得平庸, 格調已不復當年, 周圍還陸陸續續開設漢堡包店、雲吞麵店、甚至茶餐廳, 山頂成為豐儉由人的普通觀光景點, 是近年的事。



幸好喜歡寧靜的遊人, 太平山頂這處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方, 其實仍然保留許多昔日情懷。例如原為總督山頂別墅一帶的園林, 便是避靜的好去處。1902年落成的總督山頂別墅, 今天得以成為法定古蹟的, 是柯士甸山道上的守衛室。從守衛室外望, 是一片綠油油的谷地, 一時之間, 不能相信自己置身在繁囂的石屎叢林。繞過山蔭小路, 前面是平坦的觀景台, 俯望四周, 豁然開朗, 有山有水, 遠方是南丫島, 近處是草地, 自成一角, 雖云物是人非, 卻能真窺太平山頂的素顏。





至於許多千里迢迢特地來看維港夜景的遊人, 很可惜大多只會在纜車站一帶留駐。假如肯多走一步, 沿盧吉道向西遊走二十分鐘, 頓時柳暗花明又一村。從山頂要看最大弧度的景緻, 西起汲水門, 東眺北角飛鵝山。不到此處獨醉椅欄, 是無法感受「百萬夜景」是如何氣勢的。



與纜車總站相隔才五十米的山坡下, 是白加道的纜車分站。這兒鮮有乘客, 從早到晚, 寂靜無聲, 橫亙在路軌之上, 任憑歲月洗盡鉛華。

二.

香港山多, 海岸線曲折, 遠足郊遊勝地如過江之鯽。 不過倘若只想避開人聲鼎沸, 同時選擇交通便捷, 景色怡人的地方輕走散策, 港島的寶雲道、跑馬地馬場、猶太墳場和天主教墳場、赤柱和舂坎角、薄扶林沙灣一帶; 九龍的石梨貝水塘、城門水塘; 新界的屯門黃金海岸、大嶼山的長沙海灘, 都一直深受本地人好評。至於山, 飛鵝山、大帽山都是無須費力翻山越嶺, 驅車瞬間可達的名所, 而且是太平山以外最能代表香港的山頭。從飛鵝山的觀景台看九龍夜景, 比太平山更勝一籌。最好是夏天找個萬里無雲的黑夜, 登上山, 這時東邊刮起陣陣涼風, 甚是悏意。



九龍夜景, 哪兒最美? 十個香港人或者有十個以上的看法, 但是也有些地方比較有說服力的, 例如半島酒店頂樓的Felix, 尤其是那個經典的男廁, 九龍半島都成為閣下的尿桶了。第二個是海港城海運大廈的露天停車場, 淋浴在星火之間, 分不清哪裡是人間煙火, 哪裡是繁星雋永, 在海心處, 你會想起誰?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遡洄從之,道阻且長。 遡遊從之,宛在水中央。」



第三個該輪到飛鵝山吧? 你說看厭了萬家燈火, 且慢, 不忘山腰可以遙契先人, 慎終追遠。實在不可不知, 飛鵝山有一處百花林, 是孫中山先生母親的墓園。





大帽山是港九境內最高點, 腳下一片細軟的幼草, 下面是元朗錦田, 景緻一覽無遺。人總需要偶然讓心思靜下來的時候, 一個人上大帽山, 好比獨個兒憑高望遠, 「昨夜西風凋碧樹, 獨上高樓, 望盡天涯路。」





三.

回程之際, 肚子餓, 不妨到大帽山麓下的川龍品茗, 體驗新界鄉郊之風, 並且需要了解吃點心不用拿點心卡, 也不用找推著點心車的嫂嫂, 一切還得自己動手, 自己泡茶, 自己取點心吃。村里呼朋喚友, 看石澗潺潺流水, 鳥鳴椅樓上, 觥籌交錯, 坐起而喧嘩。邊品茶, 邊看山間田野, 幾多煩憂, 皆掃之一空,「蟬噪林愈静,鳥鳴山更幽」, 這原是廣東茶樓的真趣一樂也。



常理告訴我們, 要吃最好的, 便要付得起鈔票。說香港吃不到好的海鮮, 必定是因為沒有到好的酒家吃; 吃不到好的蛋撻和點心, 也多是因為到了不適當的地方。只是有時候即便捨得花四十多元吃一小碟蝦子撈麵, 也不一定吃得飽。 這時候, 晚上的深水埗或許是一位救星, 是廟街以外另一個平民夜總會。一個白天的下午, 特別是每年新春, 你說這個小區目無法紀也可以, 廢紙垃圾散滿一地, 更多人把不知是收買回來還是拾荒回來的東西擱在路旁, 擠得行人水洩不通。 電視機、古書、舊唱片、家庭日用品和衣履堆積大街小巷, 毫不客氣地阻街叫賣的亂暴情景, 同時也是不少人淘寶的樂園。夜愈深, 人流愈旺, 桂林街、福榮街大大小小熟食街邊檔明目張膽走在路中心, 食客三千, 各取所需。穿插其中, 還以為身在台北的華西街夜市。這時候便會明白, 吃不一定都要最好, 不必太破費。看看周圍的陌路人吧, 人人不理會自己的食相, 十元八塊, 也可以樂透一夜。要數香港的地道文化, 怎能不提深水埗這處不夜天? 只是人太多, 味蕾過足癮之後, 不宜久留, 別忘記香港麻雀雖小, 五臟俱全, 好去處還多的是哩!

香港步道, 有太多可以寫, 今天介紹過的地方, 大概可以整理出兩天行程。時間次序, 宜按照個人喜好靈活斟酌。然而這是寫給喜歡靜的朋友看的, 熱愛一整天熱熱鬧鬧的兄台, 建議還是妥妥當當買一本香港旅遊書看好了。但謹記千萬不要參加掛羊頭、賣狗肉的購物團。那些一心只求賺取團友佣金的導遊先生小姐對香港的認識只是一知半解、雞毛蒜皮, 有什麼資格帶團? 只會為香港倒米*是他們的能事! 年輕人, 用自己的雙腿, 走自己的路!

*註: 「倒米」的國語是拆台。

2011年1月30日 星期日

禮物



包禮物是一種學問。

每逢大節日, 許多超級市場和百貨公司都提供包裝服務, 只是包裝的水平可圈可點。只想到包裝時用太多膠紙, 便感到不妥當了。收禮物的人即使想保存包裝紙也感到無可奈何, 要撕開一張張殘餘的膠紙, 恐怕包裝紙已體無完膚了。


看清楚, 包禮物的人一張膠紙也沒有用過。



最可惡的, 是很多店員喜歡在禮物盒和包裝紙之間先貼一張膠紙來固定, 這下糟了, 包裝紙保不住也罷, 連禮物的外觀也受到損害。不過要數下品, 還是那些粗心大意的夥子, 居然連價錢牌也未磨掉, 便急不及待要替禮物穿上外衣了。



日本的包裝是一門藝術, 當然他們也講究速度, 笨手笨腳的人絕對不能擔當這種差事。包裝好比銷售鏈臨門一腳, 無論運輸過程如何有效率, 服務如何體貼入微, 但是最後的一重工夫稍有瑕疵, 對日本人來說, 就是失禮, 真所謂「一子錯滿盤皆落索」。


包裝之為藝術, 我認為是因為日本人在包禮物時自覺或不自覺地恪守兩大原則, 首先是包禮物不一定需要膠紙, 上品是不用膠紙也可以包得紥紥實實的。其次是禮物紙和禮物盒在包裝和拆封的過程裡不可以有損壞。光是快, 做出來的成效不好, 是次貨。觀賞日本人包禮物, 又熟練輕巧, 成品又精美無瑕, 便了解甚麼叫做敬業了。

許多批評日本貨過度包裝的人, 不知就裡的人聽起來還以為禮物紙內空洞無物。但實情是揭開謎底後另有洞天, 一樣教人拍案叫絕; 中國有很多東西表面上很宏偉, 很巨大, 很精美, 但是揭開其中, 卻醜態百出, 真面目畢露, 標籤為「金玉其外, 敗絮其中」也不太過份吧。再說從環保的觀點看, 香港許多包裝用料, 例如月餅的膠托盤, 麵包外的膠袋, 拆開後無所用, 回收分類又不清晰, 只有掉進廢紙箱一途。

收到日本友人送來的鏡餅, 餅香甜美不用說, 禮物紙因為完整無缺, 實而不華, 可以拿來用作紙書套, 小心保存的話, 紙書套一用起碼可用上半年。常言道「循環再用」, 只有討人憐愛的東西才可以自然而然叫人留住, 怎會捨得把禮物紙隨便丟棄?

甚麼叫做環保? 講得極端一些, 就好比有些人的家裡堆滿雜物, 捨不得棄卻, 外人眼裡盡是一屋垃圾。對著這些人,你便會明白, 「環保」二字, 是不需要刻意灌輸, 不需要特別教育或者再教育的。喜歡垃圾的人, 天天抱著垃圾睡覺, 對這個人來說, 仍然是一種自我陶醉的享受。所以關鍵就是把它製造出來的人。日本人搞環保比中國人成功, 原因就在這裡。


禮物紙完全開封, 紙身仍然完整無缺。

2010年12月22日 星期三

冬至:給老師的信

何老師:

上個月跟M見面, 才知道老師已經退休了。沉溺在工作間,身邊許多一直照顧我的師友都幾乎遺忘了。

昔日上老師的中國文學課, 遊走古今,見莊子、蘇東坡、馬致遠,彷如有朋自遠方來。每憶起那些快意,便想回到母校走一走......原來一恍眼已經是十六年前的往事了。

老師不在母校,賀年卡不知要寄到何處了。沒有老師的聯絡地址,只有這個電郵。大學生考試完了,急不及待收拾細軟離去,這段期間留在校園,感覺很有讀書的意欲,躲藏野貓的庭園、吃得飽滿的金魚水池旁、遍地枯葉的山路,這陣子充滿了寧謐和舒泰。



今天是冬至,在案頭一大堆文件之間,想起老師。據聞過幾天又刮大風了,請老師保重身體,祝福老師生活愉快!

學生
J敬上

敬愛的中學老師「維基百科」條目:http://zh.wikipedia.org/zh-tw/何福仁

2010年12月10日 星期五

無視國際人權公約的大國笨豬

挪威諾貝爾和平獎的選舉委員會, 一百一十年來都是獨立超然, 獨立於挪威政府, 就連二次大戰期間強悍的希特拉對委員會一再施壓也無濟於事。今天東方的一個大國勃起了, 自以為財雄勢大, 可以隻手遮天; 七嘴八舌, 限制國民離境, 抹黑諾貝爾和平獎, 甚至網絡鎖國。只不過越是禁, 越多人想了解獲獎人的背景, 也越是顯得這個大國毫無自信, 也沒有風度。

可憐的挪威政府, 竟然被和平獎株連其內, 連正常的經濟交往、貿易合作也受到影響。中國聲稱, 是諾貝爾和平獎選舉委員會把事件「政治化」, 這是荒謬所在。一個和平獎, 每年只有一個, 舉世無雙, 因拿不到獎項而生妒忌, 生猜疑情有可原, 得不到獎項的自然會認為選舉不公。但是硬要把事情提昇至國與國之間的層面, 才是將議題政治化的始作俑者。可笑的是, 為了抗衡諾貝爾獎, 竟然另起一頭三不像, 堆砌所謂「孔子和平獎」。孔夫子給不肖子弟借屍還魂, 仍要為政治任務奔波, 很是可憐。而且孔子跟推動和平有沒有關係這個命題, 本身就成疑問了。無獨有偶, 陶傑先生便指出孔子是一個好戰的政治人物。中國外交部抨擊挪威當局自編自導自演一場鬧劇, 其實是自打嘴巴。

至於身在挪威的華人、留學生, 其主張與其身份實在不符。形軀置身歐洲了, 眼界還是那麼狹窄, 胸襟仍然抱著大中華帝國思想, 仍為中國共產世界護航, 真令中國人丟假。當地一個海外聯誼會的會長甚至宣稱, 鄧小平才有資格獲頒和平獎, 理由是他餵飽了十多億人的肚子, 還宣稱吃飽就是人權, 就是民主云云。憑這句話, 封閉政權下的恐怖感表露無遺了: 十多億人吃飯燒柴, 要看一個老人家的面孔。即是老夫有錢, 你不卑躬屈膝, 便沒有飯吃。有飯吃便是人權, 與街頭巷尾依靠行人施捨的流浪貓狗等量齊觀了。這樣解釋democracy和human rights, 這樣的見地, 枉費了他們在歐洲所吃的所喝的。

至於批評挪威政府硬把西方價值套在中國身上、公然挑戰中國司法等, 更甚是多餘。中國政府未免太言重了, 別人頒一個獎, 你老兄不認同, 沉默不語便是了, 四處張鑼反而顯得自己像個長不大的胖小孩, 更使這個和平獎顯得更有說服力。下次香港特區政府頒授金紫荊獎, 真的要認真想想老外的價值是不是又入侵大中華帝國了: 穿禮服, 上台領受「荷蘭水蓋」勳章, 赤裸裸就是西方文化的產物。說到有沒有挑戰中國司法制度, 似乎是不著邊際的批評, 法官判了A氏有罪, 我認為法官判錯了, 只要提出理據, 便有質疑的權利。 中國語文有「冤情」、「冤獄」這些說法, 就是任何判決都不是絕對的真理。連質疑的容忍也缺乏的國度, 正好說明這個國家既沒有民主, 也沒有人權。

大國不只是面積大, 人口多, 錢多, 軍隊強便是。一個國家沒有氣度, 沒有識見, 沒有包容, 就永遠沒可能得到國際間的尊重。不能怪很多外國人心底裡都瞧不起中國人。不能怪這個世界對中國不公平, 不能怪西方人「反華」, 是中國仍然停留在古代「神州不滅」、「華夷之辨」、「天朝大國」的思維罷了。

延伸閱讀: 陶傑, 「孔子好戰」(《蘋果日報》, 2010年12月10日

2010年12月5日 星期日

Kendo and Reiho of the Japanese society

1. Explain the requirements of Ippon (一本) in Kendo

Like many other martial arts, hitting the correct targets of one’s opponent with a legitimate position, a good posture (構え方と足の位置と踏み方など) and polite manner is a basic requirement of getting Ippon. But learning Kendo is not only learning how to fight using our shinai. Instead we are learning how to co-ordinate our body, the shinai and our mental condition together. Our body, our mind, as well as the way we use our shinai determine whether we can get Ippon.

A valid hitting position with shinai (打突部で正しく打つこと) is judged by the angle and distance we are cutting the men, kote, and dou. Like cutting a watermelon, our shinai works most effectively if we use the sharpest part (i.e. 刃すじ, the opposite side of つる) against the target. To make sure we are using the sharpest part to hit, we have to control our distance with the opponent once we decide to proceed. It is very important to manipulate the sharpest part of the shinai. No matter we are going from a far-away distance (遠い間) or proceeding within the distance between two shinai.(一足一刀), 13 to 15 cm from the tip of a shinai (剣先) is the most effective part.

Spirit is very essential. A good kiai(気合) strengthens our fighting spirit, while a weak kiai will weaken our power and slow down our speed and accuracy. A good coordination between our mind, our body and our hitting means that our voice, our energy and posture are in harmony. In Kendo’s jargon, it is called ki-ken-tai-icchi(気剣体一致)

A good hitting is not completely accomplished without a zanshin (残心), in order to make sure that your opponent does not strike back suddenly. To get IPPON successfully, a good preparation, a good timing, effective hitting and keeping your mind in cautious and concentration are indispensably required.


2. Why do we learn Rei/ Reiho in Kendo (礼.礼法)

Rei and Reiho are two sides of a coin but they should be explained separately. To be concise, Rei is of the utmost importance in Kendo. It is always said that Kendo starts with Rei and ends with Rei (剣道は礼にはじまり、礼に終わる). While Reiho is a way to keep our looking properly and to train our manner politely through a set of Reigi (礼儀). This includes our standing posture and sitting posture. In Japanese, it is called “ritsurei” and “zarei” respectively.

Both Ritsurei and Zarei emphasize that we should respect each other all the time inside a dojo. Whatever we are standing and sitting, keeping our backbone straight and keeping our eye-contact with each other is a basic manner. Actually, kendo training is a good way of self-cultivation. A good manner with a tidy, modest, respectable, and decent appearance is a universal criterion to judge one whether she is an educated person. Therefore sometimes we may think that kendo is not only teaching us a martial art, a sport, a physical game, but also giving us a comprehensive, all-round nurture of ourselves.

In other words, learning Rei/ Reiho is knowing oneself, which motivates us to grow and become mature. When Rei is represented by Ritsurei, it reminds us all the time that getting wins cannot achieve through violence and bad-tempered. Bowing to the dojo and bowing to each other is a way to learn how to maintain one’s manner, discipline and show our kindness to people. Zarei trains our way of breathing and concentration. We begin to realize that a smooth breathing and knowing how to calm down ourselves is a stepping-stone to our next step. Not only for doing keiko on the class, but this training can also apply to our daily life as well.

It is very natural to study Rei/ Reiho when we start to learn Kendo. Why did we choose Kendo instead of other martial arts in the first place? Kendo is somehow a mirror of Japanese way of thinking. Rei/ Reiho is then the very basic common sense that is widely shared in the Japanese society.

* Written for the occasion of 6th Regional Kendo Championships Dan Examination
(4 December 2010, Hong Kong)

2010年11月30日 星期二

申請主辦亞運會, 所為何事?

香港運動員黃金寶先生在立法會公聽會上呼籲議員贊同港府申請主辦亞運會。

這下子呼籲, 要求的不是短期的開倉派米, 今天要求的, 是十多年後的一項大工程。為了這項工程, 據聞政府預計花費六十多億港元。這就奇怪了, 剛結束的廣州亞運會, 花費近二千億人民幣, 十多年後, 香港的物價是怎樣的模樣? 憑甚麼香港可以如此化算? 我們在贊成與否之前, 是否必須客觀地想清楚? 例如今後數年建材和維修費用的上漲幅度如何? 因應交通需要加建的道路設施等需要增撥多少資源? 為何政府當初的預算(超過一百四十億)與今天向公眾交代的數字有那麼大的差異? 這些疑問, 相信不是身處在外的黃金寶先生可以預計的吧?

黃先生說得對, 辦亞運, 不只是成本的問題。假如不考慮一百億或者一千億這些天文數字, 便要想花了錢是否值得了。就像搞婚宴, 只要大家深信, 這是一生人一次的話, 成本似乎不是一個問題, 但我們還是應該想一下, 為了一晝的吃吃喝喝, 花費巨額, 是否值得? 為了紀念一個快樂的日子, 新人可有其他選擇? 為了搞一個為期不過半個月的運動會, 增加納稅人的負擔, 值得嗎? 具體一點去想, 香港搞亞運, 可以得到甚麼? 是國際間的認同嗎? 是一份光榮嗎? 好了, 廣州比香港搶先辦了, 那又如何? 政府一面說好的運動項目得到大眾注目, 真的嗎? 真的是每個香港人都關心亞運會的比賽嗎? 退一萬步, 即便香港人人愛體育, 但香港是不是需要自己做搞手, 是兩碼子的事情。好比一個人好飲好賭好嫖妓, 那是不是說這個人最好自己開賭場開妓寨呢?

當然馬上有人會責難這個類比不恰當。然而, 不可忘記, 中國在沒有辦過奧運和亞運以前, 早就是世界的體育大國了, 搞一次國際性的運動比賽, 不過是錦上添花。如果這樣說是正確的話, 那麼希望訓練高水平的運動員, 跟是否身為主辦國家或地區並沒有必然關係的。再者, 昔日的主辦者假如是一份殊榮的話, 往後的主辦者是否都是一樣呢? 這也是說不定的。上世紀六十年代美國人已經登陸月球了, 今後世上任何一個大國聲稱再派太空人登月, 已經不算是創舉, 不算作偉大。人家半個世紀前早就做得到了, 有甚麼好奇怪。這就好比一場賽跑, 人家十四分鐘跑畢五千米, 你花了兩個小時終於跑完了。雖然其體育精神可嘉, 但是否因此得到萬千景仰, 便可圈可點了。政府大花公帑, 但願不是為了追求這個虛榮心便好了。

大概黃先生跟一眾香港運動精英最希望得到的, 是較佳的練習場地, 更全面的體鍛環境, 替香港政府說些好話不過是權宜之計吧! 眼下香港的體育場館, 供不應求, 場地大多狹窄, 而且使用規限多多, 前線員工的工作態度僵化最為人垢病。場館來來去去都是屈指可數的球類, 可有照顧其他在國際上頗受歡迎的運動, 例如柔道、劍道、棒球等需要? 似乎無論香港要不要申辦, 改善現時的場館設施, 早已是刻不容緩的課題。

延伸閱讀: 潘小濤,「亞運與一味追求金牌的舉國體制」, 《都市日報》, 2010年1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