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7月9日 星期二

香港的示威:年輕人心中的烈火

轉載: 同人評論志Platform

【香港的示威:年輕人心中的烈火】

(編按:此文章由本刊編集長所寫,刊登在昨日(7月7日)的朝日新聞,以下是中文翻譯)

在日本京都鴨川河畔愉快地喝著珍珠奶茶的年輕人,與香港的年輕人形成了強烈對比。「現在的日本大學生真該跟香港年輕人學習啊。」我從曾經於社會運動活躍的團塊世代(戰後嬰兒潮)口中聽到這句話。可是,由於兩者的背景相去甚遠,說話並非這麼簡單。

六月的示威現場,鋌身向前、無懼逮捕和死亡的中學生多不勝數。究竟他們為什麼願意犧牲性命和前途去抗爭?

民意就像洪水,與其用力地竭止,倒不如讓它自然地分散開來。然而自1997年主權移交開始,香港便一直維持著存有缺陷的政治制度,完全無法反映民意。政府怠於「水利工程」的結果,便是水位不斷上漲,最終傾瀉而出。

這場運動因反對可將嫌疑犯引渡至中國受審的《逃犯條例》修訂而起。它的動員並非來自政治團體或運動組織,而是網絡討論區連登和通訊軟件Telegram。透過網絡,運動的戰術隨著局勢轉變不斷更新,掀起一波又一波的集體智慧漣漪。

香港戰後出生的團塊世代在英國的殖民統治下,享受著自由與繁榮。相較之下,在一國兩制底下生活極不穩定的年輕人,面對著即將喪失的自由實在無法忍受。作家盧斯達指出,當一個人正身陷「永劫回歸」的漩渦裡,還對他們說「性命很重要,你們不是還有未來嗎?」是非常殘酷的。結果,在這一連串的運動開展期間,有四人相繼自殺。

與日本不同,香港一直以來並非以國族主義,而是在英國統治下,藉著重視個人的自由和生存的「都會主義」進入現代。不被土地束縛、自由地遷移的靈活性造就了香港昔日的活力。九十年代以後,國族主義因被認為是引發戰爭的禍端而遭到抑制,而都會主義風潮則以「全球化」之名得到吹捧。

現在,香港的都會主義已被「中華帝國」民族式(極權主義式)的國族主義侵蝕,自由主義和個人主義的燈火正在熄滅。香江之「水」也許就此乾涸。

習慣了都會主義的大人們,原本一直無法理解年輕示威者的激烈行為,因為他們無法理解這些年輕人心中燃燒著的公民/個人主義式國族主義之火。可是,在政府與警察的暴力鎮壓當前,他們也慢慢開始接受年輕人這份感情。在7月1日(回歸紀念日)深夜,雖然佔領立法會的示威者大部分都已經撤退,但留下了四名「死士」。正當警察清場在即,外面的示威者忽然慌忙返回立法會將死士一一帶走。營救者之一的少女在接受記者直播訪問時堅強地說:「他們不走我們也不走,要推他們一齊走!」。少女的身影向香港人發射了一枚「催淚彈」,包括記者在內的人都淚流滿面。亦有一名中年男性響應網上「鄧寇克大行動」的號召,駕駛私家車救走撤退的示威者。世代融合需要時間,大人們冰冷的心靈正逐漸被年輕人的熱情所熔化。

香港處於兩種國族主義間的衝突:中國極權主義式的民族國族主義與年輕人的公民國族主義。香港年輕人正佇立於中國與自由世界戰場的最前線。既然都會主義已無法保護香港的自由,年輕人就在這不能預測的命運的舞台上,用生命燃點公民國族主義之光。一國兩制於2047年劃上休止符,究竟他們的火種會否令大人的水沸騰,轉化為推動「自由」渦輪的蒸氣呢?自由能否「再生產」呢?餘下的時間還有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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