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每一秒鐘, 平均有兩個嬰兒出生, 一天已經有超過十七萬新人口。閏年是四年一次, 二月二十九日生日的人, 原來也不少。根據路透社(Reuters)的資料, 世界上約有五百萬人是二月二十九日生日的。這些人從出生的一天起, 一輩子註定不平凡。每四年才一次遇上二月二十九日, 六十個寒暑裡, 只有十五天可以慶祝自己的生辰。
資訊發達的世代裡, 這些不平凡的人物原來遇上種種不方便。許多電腦系統的設定不容許輸入這一天, 另外一些著名網站例如Google和Facebook, 據聞也不容許使用者把生日設定為二月二十九日。甚至Microsoft Excel這樣知名的通用程式, 竟然無法辨識1900年是閏年。
現代人依賴電腦的程度已達到不合理的地步。坐車玩手機把玩平板電腦不是新聞, 幾個人聚在一起, 本來是互相交談才是嘛, 各自各拿著手機上下其手, 全神貫注緊貼著螢光幕, 總感到奇怪。當中認識一些人彷彿大家話不投機, 有話不好說, 寧可臉靠臉互通手機信息, 這樣叫做「追上潮流」, 我只好認了, 自己完全追不上潮流。
生活離不開電腦屏幕, 沒有電腦、沒有智能手機的人, 儼如活在另一個世界。世界有多大, 不是以面積去衡量。有人說, 掌握資訊的流向, 便掌握整個世界。對了, 我知道下一分鐘某一個國際球賽的戰果, 早一分鐘投注, 便發大財。記憶中多年前有一些地下賭場是靠「網絡時差」起家的。網絡的世界就像以前的人所講的「第四度空間」, 以前難以想像這個維度是怎樣的一回事, 現在大部份都很容易理解了。總之你關上電腦, 不使用手機, 第四度空間便不存在了, 也就是說沒法子接觸第四度空間。
網絡的速度愈快, 人的身心愈是疲於奔命。十年前, 香港使用電話線上網的數量達到頂峰, 往後隨著「寛頻」的誕生, 使用電話線的人當然急速減少。速度快了, 並不必然提升生活品質。十年前, 你容許我一兩天沒有開電腦看電郵, 今天你告訴別人沒有開一個微博每天不斷更新消息, 在What's App找不到你的手機, 人家還以為你人間蒸發了。登入一個網址馬上看見畫面變成想當然, 沒有稍稍停頓的空間, 只有很快, 超快, 明天比今天更快。想起前兩天甚至有年輕人問我, 「寬頻」是甚麼?
二月二十九日, 想起來好像是俗世洪流之中的一個缺口, 時光一下子停住了。因為要等待下次的來臨, 你要多等四年, 像等待喜歡的女孩子前來, 又像兒時期待奧林匹克運動會的雀躍。等待期盼的心情, 隨著年歲增長而褪卻。1986年, 大人尚有閒情去追星, 聽見「哈雷彗星」(Halley's comet)四個字, 我甚至有點兒害怕。 七十六年才來訪一次, 不是「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樂乎」嗎? 但七十六年, 對兒時的我, 是個天文數字。面對永恒, 哪有不驚慄之理? 《論語.鄉黨十四》:「迅雷風烈,必變。」最後, 哈雷彗星從我的睡夢中悄悄地走了......今天世人追求的不是永恒, 所以對似水流年的等待早已無動於衷, 失去著迷的感覺。等待人的那份期盼, 隨著手機和電子手帳的普及失去了。以前, 約一個人, 約好了在甚麼時候、甚麼地點見面, 到時候見不到, 只有繼續去等。「約定」曾經是一個有重量的承諾。所以等待背後, 是相信那人最終會來, 而不是按一下手機, 問對方:「你到了嗎?」, 而對方輕描淡寫一句:「不好意思, 我今天來不了。」 我們對時間似乎已經麻木了。1986年、2012年、2月、3月......來得快, 也走得特別快, 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數字。麻木是一件壞事嗎? 也不全然是壞的, 管他是「日日是好日」, 還是「十年如一日」, 新年、情人節、聖誕節、生日, 反正天天都是一樣地過了。人假如是這樣的話, 生活反而會好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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